連的天生敏銳就像是野獸一樣,他就像是我身體的細胞一樣,他幾乎像是以完全瞭解我的口吻對我說:「這種事情可不像是宰割食材那樣。就像我說的。一旦與目標產生了關係,那一種歷歷在目又無法控制的回憶就會不停湧現。最終,妳發現有時只是自己內心比原本想像更為自私的自私,讓自己動了手。」
「為什麼──」我的眼淚像是無法停止一樣。
我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如果我不認識他,
或許還有機會。
但眼前,我幾乎連握住刀子的力氣都沒有。
我握著刀子,無法輕易停止手中的憤怒。
然而,我也在陶子寧眼中看見一樣的倒影。
我如同站在鏡子的一側,
遙望著鏡中另一個自己一樣。
那一種自私又因為過去那無償的愛造成的懦弱,
引來了我內心無窮無盡的黑暗。
說到底只是因為愛啊。
我跟他彼此之間都有各自的矛盾與不捨。
當我哭泣的當下,我也發現他如同我的倒影一般。
當我憤怒,他憤怒;
當我難過,他難過。
在這短暫的剎那之間,
即使不用言語,
我也對真相恍然大悟。
最終,我們都以一種刻意的方式,
延續了我那一場投以隱瞞的偷情。
他選擇不說與離開,
對於那個十七歲又不知所措的我,
可以將這種不告而別視為一種未知的可能,
『也許是因為什麼才意外的離開吧?』
某一方面,我們對彼此之間的愛,
都在這個選擇之下,獲得了展延。
這也能完全理解求生慾望強烈的他,
為何會在我的某一句話脫口之後,
再也無法停止自己的隱瞞,而脫口而出的勇氣。
然而如果是我,才沒有勇氣離開;
如果是我,會選擇自私地說出真相。
如果是我,
我怎麼能夠忍受自己的另一半懷的不是自己的孩子;
如果是我,會在當下把話說盡再離開,
避免留下一個將要獨自承受所有的女性。
我的哭泣蘊含了許多成份。
這是我人生第一次,
不需要靠語言,
只是靠兩人的眼神,
就能互相瞭解彼此的經驗。
「殺人就是那麼奧妙呢。嘉怡。」連的天生敏銳就像是野獸一樣,他就像是我身體的細胞一樣,他幾乎像是以完全瞭解我的口吻對我說:「這種事情可不像是宰割食材那樣。就像我說的。一旦與目標產生了關係,那一種歷歷在目又無法控制的回憶就會不停湧現。最終,妳發現有時只是自己內心比原本想像更為自私的自私,讓自己動了手。」
「為什麼──」我的眼淚像是無法停止一樣。
我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如果我不認識他,
或許還有機會。
但眼前,我幾乎連握住刀子的力氣都沒有。
「嘉怡,今夜我們每個人都要忍痛學習呢。」連安慰我。
「為什麼?」
「那種說法就像是『破繭而出』吧?無論是誰,眼前都有必須要克服的課題呢。你認為這名男人即使變成一道佳餚,真的能夠讓那冷血如屍體一般的羅蘭感到好吃嗎?」連站起身說明,此時我終於恍然大悟。
「說的我真像是魔鬼一樣。」羅蘭投以一個微笑。
是啊。
我不認為選擇陶子寧,
對於改善眼前棘手的態勢有什麼幫助。
如果能夠站在連的立場看待這一切,
就能看透他的野心。
這是可能的嗎?
但現在身處於這間工作室的每個人,
幾乎都是敏銳的野獸啊。
當我陷入自己的思考半晌之後,
羅點起了煙。
「你還真是不貼心啊,小連。」羅吐著霧,若有所思。
「為什麼非得作到這種地步,小連。」邱似乎也知道連想做的事情,她用像是拜託的口吻看著連。
「聽說地球上的每六個人,就能連起一道關係呢。現在的我們不就是嗎?」連看著大家,羅、邱、羅蘭、我、陶子寧。他繼續說道:「任何現在在場聽到這句話,還要有所保留的人,可要有心理準備啦。」我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義,但是我擦乾眼淚環伺四周之後,除了羅蘭及連以外,羅、邱、已經剛剛還在與我對峙的陶子寧都有一種無法言喻的表情。
「有一名女子,擁有豐富的職場經歷,但什麼原因讓她甘於回歸家庭?要是她願意,隨時有一百種機會殺掉枕邊人。」
「夠了,小連。」羅的眼神像是投盡深不見底湖中的石子。
「是基於某一種利益交換吧?她的老公有辦法讓她註銷她在某些地點惡名昭彰的名聲與記錄。不過仔細想想,這種利益交換還能夠美滿的婚姻聽起來比無聊的童話故事還來得牽強吧。」
「小連,拜託──」
「忘了告訴你們一個有趣的現象。女子的家庭擁有兩名小孩,但是個性都像是迥異的個體。有時你會懷疑,孩子們真的是出於同一個父母雕刻出來的嗎?兩名可愛的小朋友都是來自於認養機構。既然是基於某種利益交換的婚姻,夫妻倆彼此有各自的生活可,簡單來說他們就像是『室友』一樣。」在連的說明之下,似乎一切就連接起來了,那些微小的差異,即使用再怎麼高超的演技修飾都會看見真相。
「女子結婚至今,都沈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性慾這種事情很奇妙喔,通常隨著年紀增長,男人就像是一座古老的鐘,越動只會發條越來越遲鈍,但女人可不一樣。也因此她的派對可是連我都想參加呢。」說到此時,羅的臉色已經難堪到無法言喻。
「夠了,小連。你到底想說什麼?」邱似乎再也無法忍耐連所說的故事。
「保持點耐心呢。不過對妳來說,在某一件事情發生以前,你才根本不管一切事情會怎麼轉動吧?雨欣的死活應該根本排不上妳的行程空檔吧?真是可笑,現在怎麼會變得那麼緊張呢?」
「這是怎麼回事?」我問。
「巧合就是這樣啊。每個人的故事就像是一道主軸劇本,但是那些枝微末節的事情往往在某些時刻就巧妙地連接在一起了呢。女子最後迷戀上平凡的奶油小生,這對我來說應該是最大的震驚了吧,但後來在我仔細推敲之後,才發現會彼此相愛的兩人,肯定會有他們的理由。」當連說完這一句的時候,我的背脊不知覺地開始顫抖,邱就像是失重一般,再也無法承受地雙眼空洞。
「陶子寧?」雖然我不想這麼猜,但這就是顯而易見的答案了。從最早到剛剛,改變一切的,正是受刑者陶子寧的出現。
「真是聰明。細節都藏在魔鬼之中。對於女子而言,最令她喜愛的正是陶子寧酒後道盡的初戀愛情故事。好可憐啊,不是嘛?」我吞了吞口水,初戀故事──不知為何這讓我感到胃酸急速地分泌。
「夠了!」邱已經無法再聽下去。
「不到最後還是會掙扎,看來邱媽也是正常人啊。好吧。你們相遇的品酒會,我的朋友可是主辦人。所以妳在會中邂逅的小伙伴偷偷進了哪一間房幽會,我自然是再瞭解也不過。」連微笑地說:「邱媽,妳應該也很瞭解我的個性吧。」
「還是妳始終一直小看我?」連按下工作室前方的大型佈幕。
投影在我們眼前的,是邱郁玲撩人的裸體。
正在為她服務的正是陶子寧。
那應該偷拍的監視器畫面。
這種事情即使用說的就足夠震驚,
但真正攤在眼前時,
就像吃下一顆慾望炸藥一樣。
邱坐在桌子上,張開大腿,陶醉地呻吟著,
全身不停因為逗弄而興奮地顫抖著。
最後她終於忍受不住慾望,用腳勾住陶子寧。
陶子寧再也忍受不住,將她抱起。
此時身為高手的她絕對會帶起最後一份慾望,
想要堆疊出慾望之塔,就是不停地延後快樂與興奮。
最後,羅再也受不了眼前的光景,
他衝向投影機,用重拳直接把投影機給擊飛。
眼前只剩下他充滿血絲的眼神與投影機在地上打滾的噪音。
邱的雙肩無力地垂下。
「非常厲害,即使是我都相當佩服。」連笑著看著邱。
「小連。你到底想做什麼?」羅氣憤地說。
「很快就會結束了。總之這段幽會可是讓雙方都有了自己美好的淨土。邱媽相當喜愛陶子寧的服務;另外,陶子寧也獲得了人生的新機會。他終於有機會完美地製造出打擊范先生的劇本。況且這一切還有聽了故事,非常認同的另一半會一同認真處理。」
「等等……你的意思是?」一閃而過的直覺讓我有點想停止呼吸。原本我以為這只是陶子寧自己的作為,但一旦牽扯到前職業殺手,那麼──
「抱歉啦。嘉怡。有時候故事不能把結果一次說乾淨,否則順序可是會打亂的。」
「所以……小范……」我想聽到真相,雖然光是如此,我已經相信事實比我想像得更為驚人。
「你願意聽嗎?還是陶先生,最後由你說出口較為恰當。」連瞥向陶子寧,他的臉色已經鐵青到無以復加,我簡直想收回剛剛對他的原諒,如果他真的做了什麼的話。
難道非得要趕盡殺絕?
「嘉怡……不要怪我。」陶子寧冷冷地說。
「所以到底是怎樣?」我問。
「沒錯,連先生。我的確是聽從了邱小姐的建議。其實我沒打算作到這種地步,但是既然真有這種事情存在。」
「那一種事情?」我問。
「他就是在前面工作桌死去的……」陶子寧不自覺流出眼淚,邊哽咽邊說。
「什麼!」我拿手邊的重物往陶子寧砸去。連制止了我的衝動,他抱住我。
「冷靜,嘉怡。去年的某月,范先生成為了受刑者──」此時我無法停止淚腺執行它的天職。連鬆開了我,對我投以溫柔的微笑。「今晚我們有很多步驟。」要我好好振作,他轉身看著陶子寧。
「第一個步驟就交給陶先生吧。」連說。
「什麼?」
「先說好規則。接下來要是不遵守遊戲規則的話,就像會是剛剛的影片一樣啊,不要挑戰我準備萬全的決心喔。」連解釋。「身為充滿愛心的我,肯定會禮遇死者生前的願望。」
「什麼意思?」陶子寧納悶地看著連。
「既然你跟邱都在。就在我們面前好好享受人生最後一夜吧。」
「太可笑了!我為什麼要!」邱狠狠地看著我。她現在不需在裝作關心羅雨欣的安危,因此怎麼可能會照著連的吩咐去做。
「好吧。這也是我為什麼要有助理的關係。」連冷冷地說。
「所以我可以直接開槍嗎?」羅蘭冷冷地走向邱。在她手上的是霰彈槍。
「妳這賤人!」邱狠狠地瞪著羅蘭。
「反正妳早該死一死了。」羅蘭的手指幾乎已經快把扳機按下。
「喂,保持冷靜呢。在我身旁的助手可不是好惹的。」連伸手示意,要邱不要再做冒險的挑釁。「好吧。邱郁玲小姐。遊戲開始。要現在腦袋開花還是一場熟悉的魚水之歡?」連擺出擅長的微笑。
在殘忍的巧合與連的劇本之下,
我看見每個人最真實的一面。
我看見羅眼底的無奈,
眉頭深鎖的背後是巨大的問號。
我看見邱眼裡的憤怒,
她的私生活被全面攤在太陽下,
然而直到此刻,還要受盡恥辱地在別人面前交歡。
我看見子寧眼裡的恐懼。
他深知自己下場肯定很慘,
但是令他更不能接受的是,
連的提議就像是毒藥一樣,
致命又不得不服下。
我看見羅蘭眼裡的純粹。
她就像是第三旁觀者看待這一切,
但這樣的她最令我恐懼。
她幾乎就像是殺人機器一般。
冷血地無可救藥。
最後,我還是無法相信連這種人真的存於世上。
為什麼他願意大費周章讓一切巧合關在同一間密室?
對此,我不想再思考。
因為他的下一步永遠脫離常人的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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