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腳上的鎖鏈將他們緊緊與魚缸底座連在一起,他們連站都站不起來。
崔野像是着了魔,突然趴在魚缸玻璃上,拍着魚缸,笑得詭異。
"林楠,我是崔陽啊,救命啊,真的好疼啊,林楠救我啊!"
他又去拍曹原的魚缸:"曹原,我們要當朋友啊,當一輩子朋友啊。哈哈哈哈......"
曹原早就嚇得魂不附體只知道說對不起和哭,別的再也說不出來了。林楠嚇得哇哇大叫,使勁拍打魚缸。
崔野一個箭步跨過去,按動了一個開關,水泵的聲音響起來了。
魚缸底部突然湧起了水,曹原已經完全瘋了,也不掙扎,只是坐在魚缸裏喃喃自語,拼命說着:」對不起。「
林楠還在徒勞地拍打魚缸。
崔野坐回到我身邊,像是欣賞自己的作品一樣,平靜地看着兩個人開始淹沒在水裏掙扎。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我面前淹死,猙獰恐怖,我胃裏有酸水在翻湧。
崔野平靜地說:"王棠,你看,他們都要死了,都不覺得自己是錯的。爲什麼壞人做壞事,受傷的總是好人呢?"
我心裏很酸澀,叩了叩心臟的位置,發出空空的聲音。
林楠和曹原已經開始嗆水了,他們的面容猙獰極了。
林楠和曹原死了,他們漂浮在水裏不動了,鎖鏈拽着他們的屍體,像是拽着風箏。他們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崔野轉過身來想捂住我的眼睛。
我撥開崔野的手:"不用了,世界上真有鬼的話,就讓他們來找我。我不愧對他們,我只愧對崔陽。"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破爛斑駁的牆壁、赤白色的光下照着魚缸裏的水,死白死白的,還有水裏兩具臉部完全扭曲的屍體。
"如果,當時我也在崔陽身邊就好了。"我當時是告訴過老師的,我是優等生,在老師面前說得上話。
我記得那天是晴天,我走進老師辦公室,說出了崔陽的事情。我以爲事情就可以解決了,誰知道老師的"教書育人,一視同仁"纔是這場命案的導火索。
老師對幾個人做了思想教育,然後週末林楠就讓曹原約了崔陽出來,再然後......崔陽的一生就結束了。
崔野揭開了黑布,陽光從沒有封的窗口投進來。天亮了——
10.
崔野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走過來擁抱了我。
"謝謝你王棠,你是我哥哥最想成爲的人,大概他真的很喜歡你,所以偷偷收集你掉在桌子上的頭髮,編在紅繩裏。"
崔野站在窗邊向我擺擺手:"再見了王棠,人真的有下輩子的話,我們就下輩子見。那些玫瑰是我替哥哥種了送給你的,你回家就能看見了。"
崔野一躍而下,像斷了線的黑鳥。我用手撐着自己,無奈我實在站不起來。
我還沒回過神,警笛聲響了,李堯帶着人衝了進來。
我被李堯揹出去,路過另一個房間的時候,我看見了被釘死的其餘四人。
李堯去了我家門口拿到了那束玫瑰花給我送了過來,紅得燦爛奪目。
"崔野現在叫徐然,從小就被送人了。送人的時候,戶口都沒上,所以沒查出來。"李堯坐下來,繼續說道:"他們倆應該一直有聯繫,後來徐然初一那年暑假跑出來找崔陽,估計沒幾天崔陽就死了,徐然頂替他上學,摸清楚了這幾個人住址以後就回去了。"
李堯沉默了一陣說:"十一年的策劃,毀了自己的一生。"
我冷笑一下:"崔野的一生在十一年前就毀了。"
李堯自嘲的笑了一下:"也是。"
出了院,我的生活又恢復了平靜。
李堯找到我,告訴我崔野那天跳下樓,掉在了林楠他們用來埋我而攪拌的水泥裏。人沒死,但診斷爲重度精神分裂症,行兇前就已經有這病了。
所以崔野沒有被判刑,而是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我趕到精神病院的時候,崔野在重複殺人那天的所有表現,從跟蹤到叫魂式地叫我的名字,再到最後的"再見王棠。"他足足演了三個小時。
我輕輕叫了他的名字,崔野轉頭看向我,低頭說了一句:"哥哥,王棠來了。"
再抬頭就是崔陽式的燦爛笑容,一舉一動都是我十三歲見的少年。
"王棠,好久不見,哈哈。"崔野的臉上甚至還有了紅暈,還緊張地搓搓自己的手,"王棠,你很適合燙髮。啊,不對不對,你以前的長直髮也好看。"
"我帶你去喫麻辣燙,走吧!"崔野興沖沖地要拉我走,剛要走,又低頭說了一句:"王棠是大人了,只有你還是小孩,你怎麼還能請他喫麻辣燙呢?!人家都請高級餐廳!"
崔野抬頭又是溫柔模樣,他羞澀地說:"我弟弟說得對,我們去喫高級餐廳!"
我愣了愣:"哦.......哦,那個......不用,就麻辣燙,我愛喫。"
崔野笑得更燦爛了:"還是多醋不要辣的口味?"
寒意從我脊背慢慢往上爬,我的口味崔陽或許告訴過崔野,但是初一那年暑假我剪了短髮,初二見崔野的時候,我已經是短髮了。
崔野——從未見過我的長直髮。
旁邊穿病號服的老頭拿着報紙神神叨叨走過去,邊走邊念:"最低刑罰責任年齡改到十二週歲了,是好事啊。"
我分不清是崔野還是崔陽看着我的眼睛說:是個好事,對吧王棠?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