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莉在人群中,第一時間就看見黑著臉的前上司,立刻舉高手呼喊:「司令!這裡、這裡!」
「司令」兩個字驚動部分圍觀者,不過病房內的爭吵聲很快就將注意力吸回去。
「『不要騷擾妳的未婚妻?』明明是妳的未婚妻騷擾我吧!外面一堆Omega等著跟我約會,我有必要糾纏一個……只是長得乾淨一點的女Beta!」
「我管你在外面有多少人,你的手是確確實實貼在小花的胸部上,這我看見了,你爸看見,兩位警察看見了,監視鏡頭肯定也錄到了,你要否認?」
「艾醫師醫生妳這話說得太武斷了,我是有看見華賜的手碰觸花護理師,但那應該是花護理師自己向前倒,我兒子出於好意想扶她才……」
「我沒有自己往前倒!」
顧玫卿聽見混雜憤怒和哭腔的吼叫,和張莉一同推開圍觀者進入單人病房。
病房內坐著一人站著五人,顧玫卿的弟弟顧華賜坐在病床上,父親顧德宙站在兒子的床邊,而他對面是一名女護理師與女醫生,床尾則有兩名男刑警。
「花護理師妳不要激動,我只是……」
顧德宙眼角餘光捕捉到顧玫卿的身影,但他沒認出戴著墨鏡的長子,立刻厲聲道:「喂!這裡是私人……」
「你們在做什麼?」顧玫卿問,同時摘掉墨鏡。
顧德宙瞪大眼瞳,盯著顧玫卿兩三秒才開口道:「你不是去邊境星系……」
「今天回首都星。你們兩個在做什麼?」顧玫卿的聲音比先前沉了好幾度。
病床上的顧華賜縮了一下肩膀,但馬上就由怯轉怒,指著警察和醫生、護理師大喊:「我被人打斷腿、汙衊、快要被送進牢裡,你不關心,還劈頭問我和爸爸我們在做什麼!有你這種哥哥嗎?你有沒有良心啊!」
「小賜!」
顧德宙心疼地呼喊么子,拍撫顧華賜的背脊道:「你的身體還沒痊癒,別激動!你哥哥會趕過來就是關心你,對吧?玫卿。」
「不對,我之所以過來,是聽說你們兩個以我的名義施壓警方。」
「玫卿!」
顧德宙扭頭瞪顧玫卿,看著冷淡回視的長子,面色迅速轉紅,握緊拳頭抖著聲音道:「就算生母不同,小賜也是你的弟弟,你為什麼總是……他一直把你當哥哥仰慕,你就不能對他溫和點嗎!他還帶著傷!」
顧玫卿掃了顧華賜的腿一眼道:「以Alpha的恢復力,這種程度的傷不用住院。」
「小賜去年才分化,能和你軍中的大老粗Alpha相提並論嗎!」
「他是軍校生,遲早要畢……」
「我很快就不是了!」
顧華賜高聲插話,轉向警察、醫生與護理師狠戾地笑道:「因為警察認定我主動攻擊夜店裡的客人,然後這個女Alpha醫生指控我摸了她Beta未婚妻根本不存在的奶子,這兩個罪名不管哪一個成立,我都會被退學,成為顧家的恥辱!」
「不!你不會!爸爸會保護你!」
顧德宙用力搖頭,快步走到顧玫卿面前,青著臉輕聲道:「玫卿,你爺爺的生日宴近了,他老人家最近身體不怎麼好,要是在生日前知道有顧家人被警察押走……你明白這事的嚴重性吧?」
顧玫卿沉默,雙眼仍看著父親和異母弟弟,心思卻一瞬間飄至遠方。
在數千光年外的宇宙,他駕駛著紅拂姬穿過碎石帶來到宇宙海盜的正後方,在繁星的包圍下,以火砲和光束劍將那些勾結官員、運送毒品、販賣人口、打劫商船……犯下眾多暴行的匪徒化為碎片。
他多麼希望自己能永遠在宇宙中衝鋒,不用沾上沉重的地表。
顧德宙見長子無動於衷,以為是推力不夠,繼續用氣音道:「雖然目前顧家的現役軍官中,軍階最高的人是你,但最能和上面說上話的還是元帥退役的爺爺,我聽說中央軍的統帥要退休……」
「談諾一級上將沒有退休的打算。」
顧玫卿截斷顧德宙的低語,他知道房門外有許多圍觀者,且父親和異母弟弟都是一不如意就恣意鬧事的類型,但方才顧德宙露骨的暗示,讓他一瞬間從疲乏轉為暴怒。
他推開愣住的父親,直直走向兩名警察,叫出處理器中的身分證,面無表情地道:「我是顧玫卿,目前服役於宇宙軍中央軍第三軍團,軍階上將。我來此只有一的目的,聲明我完全尊重司法單位的職權,二位不用顧慮我的身分,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玫卿!」
顧德宙的聲音飆高不只八度,兩三步奔到顧玫卿面前道:「你在說什麼!萬一小賜被退學……」
「他若想保住學籍,就應該學會控制情緒與尊重他人。」
顧玫卿斜眼看向異母弟弟,淺灰眼瞳如冰如劍,話聲不高卻沉如堅石:「畢竟在戰場上,最棘手的不是敵軍,是躁動、任性、經不起挑釁與誘惑的友軍。」
顧華賜下意識後傾,在後背貼上病床時猛然回神,看著身穿軍服的異母兄長,對方淡漠的灰瞳、胸前象徵上將軍階的金色錦繩,羞恥、不甘、渴望、惱怒、嫉妒……眾多情緒如黑泥般奔騰而出,讓他毫不考慮地做出信息素攻擊。
這超乎所有人的意料,身為Beta的兩名警察和女護理師聞到辛辣的酒味,但不受影響的他們壓根沒想到那是信息素;作為Alpha的顧德宙和女醫生則雙雙愣住,前者雙眼圓瞪,後者則在短暫的錯愕也以信息速反擊。
不過顧玫卿的動作更快,他一個箭步來到病床邊,扣住異母弟弟的肩膀往前押,同時手刀敲上對方頸後的腺體,乾淨俐落地奪走顧華賜的意識。
眾人看著顧華賜軟倒在病床上,靜默一兩秒才意識到方才發生什麼事,各自因為不同理由而驚叫。
「小賜啊啊啊!」顧德宙心疼地扶起么子。
「顧上將,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需要醫用撫慰素嗎?」女醫生隔著病床仔細觀察顧玫卿。
「所以剛剛那氣味是Alpha的信息素?這小子放信息素攻擊自己的家人?」警察之一錯愕地盯著顧華賜。
「別告訴我是放催情素。」另一名警察滿臉鄙夷。
「是威迫素。」
顧玫卿平靜的回答,看向滿臉憂慮的女醫生道:「謝謝關心,我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那屁孩屁歸屁,也是個高級Alpha,剛剛釋放的威迫素連我這個Alpha第一時間都冒雞皮疙瘩了,何況是Omega!」
「我是Omega,但我也是聯邦的軍人。」
顧玫卿聽見抽風機運作的細響,結束屏息深呼吸道:「這種事我在軍中常處理,習慣了。」
「您真的沒事嗎?」護理師十指緊絞。
「沒事。」
顧玫卿再次深呼吸,活動活動緊繃的手腳,看向兩名警察道:「請兩位根據事實處理舍弟的案件,我保證,我和軍方都不會干涉辦案。」
「我相信您!」
警察之一迅速回應,拿起蒐證用的小相機熱切地問:「能和您合照嗎?我和我內人、兒子、媽媽都是您的粉絲。」
「我不怎麼上相……」
「您只要站著就是一幅畫了。」另一名警察插話,手裡也拿著小相機。
顧玫卿望著兩台相機,很想拒絕對方,可是警察臉上的期盼太明亮,他沉默數秒後脫下大衣低聲道:「不要太期待,我真的不上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