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華光社區遭到拆除時,還記得當時站在臺北刑務所北圍牆外看著還未被拆除的北邊宿舍,寫下了這段話
“曾經,圍牆內的囚犯對牆外公務員投以羨慕自由的眼神。而今,圍牆外華光居民對牆內半公務員投以無奈的眼神。相互交替的眼神,卻來自同一種因果,皆因政府未站在人民立場著想,種下禍害。”
後來北面的宿舍也被拆除,再後來變成了紀念監獄宿舍的公園。接著到了2018年,南面的宿舍開始有整修的消息,直到2022修復完並招商出去開幕後,網路上爆發了一波評論,我也是其中的一名憤怒者。
我不解屬於刑務所歷史的宿舍群,監獄氛圍的部分被去脈絡化了,當初被迫拆遷的華光社區與居民的血淚史,也消於人聲鼎沸的風中,只留下一片小京都的歡愉之地。
爾後我沒有再踏入過刑務所宿舍群一步,直到最近聽完了修復團隊徐裕健建築師的分享,從他對於文資修復的理想與浪漫分享中,我被他刻意留下的種種對於文資教育的熱情所感動,決定再踏入園區,看看老師用心的痕跡。老師刻意留下的半燒毀遺跡,轉化成日式建築語彙的教學區、留下半面透明屋頂去呼應戶外大樹的空間、半倒塌的紅磚牆上紅噴砂與保護漆之後,保存著原始的美好又不流於過於破舊、舊圍牆旁的走道也以剩餘的材料鋪面,將建築的形式再一次以不同的空間感呈現。
單看這些修復部分的成果,我真的很沈浸在那些美好的浪漫,那是對於文化資產的熱愛,才能堆疊出的語彙,但是回到整個園區的現況,我覺得我只有更高漲的怒火,兩年前不想踏進來的怒氣,加上華光社區的消逝,讓我在離開園區後,還是久久不能化去,強烈的失落感。
還記得我在2013年感慨著圍牆邊的人事物,總是最不被重視與憐憫的地方,而今日的圍牆邊走道,是建築師刻意保存痕跡的歷史廊道,但入駐的廠商們只將此地視為是小京都門面的後門,是擺設壓縮機與排煙管出口的地方,本應是講述本地歷史的重要之地,再一次成為了被廠商視為不重要並且被熱氣堆疊的嫌惡地區。
原本的修復有仿照原始用途設置了幾個日式造景,但來到了現地,也發現原本設計的美意早被更動過,原本設計的框景已被調整成能容納更多「客人」拍照的腹地。
徐建築師分享中,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話,是他提到這裡本來是要被拆除的嫌悪破舊建築群,在建築師的努力之下,變成了引人入勝的文化資產,而這裡本來應該是全民共享感受文資教育的公共財,但如今入駐的商家,部分採取預約制抑或是高單價才能入場的商品,導致連建築師本人都不一定能入內消費,成為了修好園區之後反而被變相無法入內參觀的群眾之一。
至於圍牆外現存的真正遺跡,近期開挖出的原始監獄水溝,一度不被公部門視為有文化資產身分,甚至想異地保存,還有跟現有監獄文化最相關的北圍牆紀念區跟故事,似乎都不見容於這個燈光美氣氛佳好賺錢的園區,我更是無話可說的無奈。
文化資產再利用,自當需要找出商業模式活化園區,讓園區有經費能永續營運,所以招商店家進駐不應該是壞事,我沒有想要因此去抨擊經營者,我也不會像某些人主張不要買書,又宣稱在書店看到喜歡的書再去圖書館白嫖即可,但又高呼書店應該要靠經營策展營利這樣的荒謬。
但既然是文化資產利用,還有文化資產的教育意涵融入,是不是進駐的商家們,也該跟此地的故事有所關聯,不然此地跟一些商家刻意仿造蓋的日式商店街、日式神社園區又有何差異呢?
我認為進駐的廠商,至少也要能基礎講述本地的故事,再簡化來說,也至少要能講述進駐單一房屋的故事,環境佈置上也應該有部分角落跟原始房屋有關,最好的狀況是有部分商品與房舍的故事有所互動,我相信這絕對不是強人所難,至少有不少文化資產再利用的園區都有做過,這裡絕對不會是第一例,況且來此的群眾若只是被網美景點吸引來消費就走了,中間沒有多一點設計環境讓群眾認識這裡,那又憑什麼稱為「文化資產再利用」呢?
若只是在空間裡放入店家,我並不認可這樣是文化資產再利用,甚至是消費了群眾進行現地文資教育的機會,而這樣顯然的是政府規劃失職、廠商規劃不佳,群眾受教被竊的三輸營運現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