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天。住持脫鞋走入阿呆的家裡,發現客廳懸掛了一幅藝術畫,主題是兩條悠游快樂的魚。於是,他停下腳步趨前觀賞。「整張圖看起來詩意盎然,是不是很有禪境?」阿呆接著說:「師父,您喜歡嗎?我可以送給您哦!」「謝謝。但我不要,因為它是假的。」阿呆感到錯愕:「怎麼會?它是實實在在的真品,我很確定。」住持:「呵呵!我說它是假的,就是假的。」「師父,您怎麼能這樣說呢?」「請看看人類的每一間廚房!那才是我們真實對待牠們的方式。紙是真的,油彩也是真的,但只有心中完全不再有殺念,詩意盎然也才會是真的。」「嗯……」阿呆聽完想了片刻:「師父的解釋好像也有道理。那還是繼續把它掛在牆上好了,就當成牠們美麗的回憶。」
第二十二天。住持看見阿呆又在吃魚。「你煮的魚還挺香的,好吃嗎?」阿呆:「嗯嗯……好吃!好吃啊!」小英也附和:「爸爸煮的魚,最好吃了。」「其實,好吃只是一種經驗而已。」「嘿嘿!可是人家很珍惜這樣的經驗耶!」住持看到小英在場,便把想說的話忍在肚子裡。其實他真想告訴阿呆:「魚肉會好吃,是因為你是吃的那個人,而不是被吃的那條魚呀!」
第二十三天。今晚阿呆家的主菜是一盤烤雞。用餐至一半,住持說:「現在飼養的雞,從孵出來到送去市場販賣,時間是越縮越短了。」「要幾個月?」阿呆問。「以前要70天左右,現在大概只要45天。而且,這些45天就上市的雞,比過去養70天的雞還要肥三分之二。」「哈!」阿呆笑說:「人類還真是厲害。只可惜我們養孩子就無法這麼有效率,但也許科學家能朝這方面來努力。」不過,小英聽見住持所講的話,反倒望著那隻全身被烤熟的禽鳥:「噢!牠的生命竟然只活45天,會不會太可憐了,為什麼養雞的叔叔不讓牠活久一點呢?」阿呆覺得啼笑皆非,他看著小英:「我的乖女兒啊!養雞叔叔開的是肉雞場耶!又不是在開寵物店。」
第二十四天。昨天才吃完烤雞,傍晚的新聞就報導東南亞傳出禽流感疫情,當地政府準備緊急撲殺十萬隻雞。「師父!為什麼雞那麼會感冒?」開飯不久,阿呆便問。「把幾萬隻雞關在小小的空間,讓牠們連走動都嫌困難,其中只要一隻感冒,你覺得在這種居住條件下,互相傳染的速度將有多快?」「嗯,聽起來真的會比細菌繁殖的情況,一變二、二變四……還更快。不過看到一次就要銷毀十萬隻雞,心中還是有點替這些動物感到悲傷。」住持發現他難得這麼有慈悲心,於是說:「你知道地球一年有多少隻雞,被人類屠宰吃進肚子嗎?」「5000萬?」阿呆瞪著天花板想了一會兒:「還是5億?」「保守估計至少450億隻。」「我的媽呀!這是什麼數目。」只見阿呆瞠目結舌、頓口無言,最後他才咕噥:「這種訊息聽了讓人覺得更難過。剛剛恰巧有談到細菌,不如把這450億想成是左右蠕動的細菌,這樣心頭可能會好過一些。」
第二十五天。阿呆邊喝湯邊抱怨:「現在社會的治安真不好。有的人惡貫滿盈,犯了不知多少罪,僅僅被判個十幾年,最長也只判到無期徒刑。然後過一段時間,又能假釋出來外面逍遙了。」住持:「所以,看來還是動物最可惡。」「什麼意思?」滿頭霧水的阿呆:「為什麼師父會突如其來說動物最可惡呢?」「不然,為何大家都要判牠們死刑?」「哎!這……」阿呆當下語塞,接著他嘟起嘴:「嗯……就沒有不必判動物死刑,而又可吃到肉肉的方法喔?假使能這樣,那就兩全其美了。」「要兩全其美也不是沒辦法,只怕你們不願意。」「有這麼如意和理想的事?怎麼可能會不願意呢?」阿呆一聽感到十分雀躍。「你要去荒郊野外,撿剛死掉的動物回家煮嗎?」住持告訴他:「動物不但一出生就被判死刑,人類還刻意讓牠們不斷受孕,如此才能世世代代繼續判牠們死刑。」
第二十六天。今天從早到晚阿呆都食不知味,腦袋瓜就忙著胡思亂想,一秒也沒浪費。「我既不是法官,也不是刑場的執刑官,怎麼有權判動物該死呢?」「為何土裡只會長出蔬菜植物,卻不也長些不流血的肉肉植物?」「當法官要判人家死刑的時候,至少也要宣讀個罪狀吧?」「查,魚、豬、雞、鴨、牛……由於你們的肉肉好吃,違反自然界生存的第一條條文——只有身上肉肉很難吃的動物才能平安活著——因此,各路人馬皆可自由動手。」「天哪!這樣我以後每頓飯要怎麼吃呢?」「你看起來好像心事重重?」住持發覺他似乎不太對勁。阿呆聽見師父的聲音,才從恍神中清醒過來:「呃……沒有。我只突然覺得……自己對法律條文產生一些興趣。」
第二十七天。阿呆的心情一樣不太好。昨天的肉食量,墜落到只剩以往的百分之二十。今天是百分之三十。
第二十八天。阿呆相信自己還不是很正常。他心想:「動物雖然很可憐,但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吃牠,如果就這樣不吃肉,將來會不會有遺憾?」「有許多師兄、師姊也都沒吃素,是不是等時間到了,大家自然就能吃素呢?」「我的時間應該還沒到,要不然怎麼這麼難以下定決心?」「沒錯!我的時間一定還沒到,等時間到了,自然就會吃素,一點兒都不必勉強。」「嗯,如此想通之後,今天夾肉肉的筷子,就沒有像前兩天那麼沉重了耶!」阿呆發現這樣的思考十分值得,縱使整個過程苦悶不已,然而此刻卻如釋重負。「反正我敬愛的師父不會勉強我,師父這個人真好!」他看著住持和藹的臉龐,心裡甜甜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