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之一
瑋薇
私は元気です……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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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當我走出咖啡館經過了一個轉角之後,天空開始轟隆轟隆的下起傾盆大雨。
轟隆轟隆?是的轟隆轟隆,此時的景象簡直像是恐怖電影裡貫常出現的場景那般,閃電加交、雷聲大作,以及傾盆『真的是傾盆我強調』的轟隆大雨;如果這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一個拿著鐮刀的蒙面殺人魔,我想我也不會覺得意外。
當我全身溼透『溼到骨子裡的那種溼透』回到公寓之後,很奇怪的是我並沒有被淋雨過後的寒意,我反而是一股沒來由的躁熱感。
開門,關門,反鎖,上門鍊。
把身上的衣服脫光了直接丟進洗衣機裡馬上洗濯,接著我赤裸的走進浴室把身上討厭的雨水味道以及討厭的躁熱感還有討厭的疲憊乾淨之後,整個人像是虛脫了那樣、也不管頭髮還溼著就這樣直接攤平在床上;拿起方才一進門被我隨手擱在床頭的手錶想了解一下現在是什麼時候了,結果卻發現手錶上的時針竟安安穩穩的停格在十二點整的位置上。
沒電池了?被雨淋壞了?給雷霹掛了?見鬼了?
管他的!此時此刻我的眼皮沈重的像是讓人給催眠了那般,甚至是連把手錶給擱回床頭的力氣也喪失的、就這樣握著它沈沈睡去。
我做了個奇怪的夢。
我夢見我們回到從前,你將這手錶送給我的那天,你一邊替我將錶替上,一邊有點靦腆的說:
「這樣一來我就把全部的時間都妳了──」
不對不對!你明明不是這麼說的!明明你說的是這手錶是你畢業旅行時在一個名叫阿不達比的機場轉機時匆匆買下的!你明明是這麼說的!
「手機。」
「嗯?」
「妳的手機響了。」
你說。
倒抽了一口氣驚醒過來,原來是現實和夢境交疊成一片了。
下意識的先看來電顯示--
8864941092367??
真是奇怪,哪來的這種怪號碼?
「喂?」
對方沒有回應,於是我就掛了電話,接著我瞄了一眼時間:半夜十二點整!
怎麼回事?
我還沒想出來這怎麼回事時,手機再度響起,相同的號碼相當的悶不吭聲,於是我同樣立刻掛上它,沒想到接著卻又響起,於是我索性放著不理它,讓電話那頭的變態浪費錢去;但是一想到竟要和那變態電話相處一整個晚上,我的心底不自覺就害怕了起來--
「左勳!」
幾乎是同一時間,我把手機掛掉然後撥給左勳,對著手機我慌慌張張的把神祕電話、詭異天氣、甚至是怎麼可能我頭髮還沒乾就直接睡著了而且還睡了很久的這些事情一股腦的丟給左勳,結果王八蛋左勳卻不當一回事的,笑嘻嘻的斷言八成只是我大驚小怪想太多兼過份神經質,他還說活在這個每個人都只憑藉著手機連絡的現代社會裡,誰沒遇過五六七八次這樣的情形?甚至王八左勳就開始哼起了王菲的那首歌:打錯了。
「你唱的很難聽耶。」
「都說你打錯了,我不是你那個什麼~~」
這王八還繼續自我陶醉著,想必是這次泡上的妞大大合乎他的胃口,他老大心情才會好成這樣;不管他,繼續我又說:
「那詭異天氣怎麼說?長這麼大這還是我第一次遇到這麼恐怖的雷電耶!」
「哦!那大概是火星的關係。」
「火星?」
「妳沒看新聞哦?這幾天是火星最接近地球的時候,兩百多年才這麼一次。」
「沒有,我從來不看新聞的。」
「該不會也沒有人約妳去看火星吧?嘖嘖嘖妳行情還真夠差的!那這樣好了明天我休假帶妳去看吧!」
對牛彈琴到這種地步我已經差不多想把電話給摔了,但結果左動卻興致很好似的,清了清喉嚨,正正經經的問道:
「說到這,妳還沒回家哦?」
「我已經在家啦!你剛是都沒有在聽我說話哦?」
「吼!我的意思是妳還沒回火星哦?妳的族人來接妳啦!哈~~」
「你很冷耶!」
沒好氣的我把電話給掛了,真的是純粹消耗基本月租費的一通電話。
重新躺回床上時這才想起今天一整天除了在那咖啡館吃的鬆餅和卡布奇諾之外就沒再吃過別的什麼了,但奇怪的是我卻完全不感覺到飢餓。
盯著天花板我重新回想這一切的發生經過。
思緒隨著方才的夢境回到你將手錶送給我的那天,你說這手錶是你在畢業旅行時特地買下要送人的,你還說幾乎是第一眼看到它就強烈的被它吸引住,當時你冒著或許會趕不上飛機的風險執意將它買下,因為當你第一眼看到它的時候就知道你會將它送給一個女孩,一個你深愛著的女孩--
那不是我!
一股遲來的難堪教我吸呼幾乎困難,我竟遲到現在才恍然驚覺、當時你衝動買下這手錶的時候我們甚至還沒相遇呀!而當下的我竟完完全全的沒有意識到這點。
我真的是愛你愛昏頭了,所以才會自以為是的對號入座,是不是?
你總是只把話說了一半,你甚至不否認或許你也只用了一半的自己在活著,那是不是也意味著你只用了一半的愛來待我?是不是?
不行不行,不行再這樣想你了!畢竟你已經離開我好久了!
好久了呀!真的好久好久了。
那是一種情感上的分裂,有一半的我強裂的無法原諒你的離去,可另一半的我,卻又無時不刻,盼你回來。
睡前我最後想起這段話,我努力的再睡去,努力的想再夢見你,畢竟這是分手了這麼以後、我第一次夢見你呀。
這天當我又接到那通電話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又深夜十二點了,這次我索性就直接把手機給關機,因為反正這個月的基本月租費在昨晚就已經被左勳那混帳給消耗掉了。
但究竟是誰這樣無聊?
越想我越不甘心,於是念頭一轉,決定上MSN問問在英國留學的同學倩,想了解一下這會不會是來自於國外的號碼,但我還來沒來得及分析完這其中的可疑之處時,倩就霹頭罵我沒腦:
「妳不知道886是台灣的國碼嗎?」
接著倩馬上把話題到她的異國生活,她拉拉雜雜的抱怨英國天氣差、食物太難吃、消費太高而且還徵電視稅、還有她遙遙無期的博士學位以及不知道該不該分手的希臘男友……這些她每次必定會重覆抱怨過一次的生活瑣事。
最扯的是,末了她還問我最近你好不好?
「我們分手快三年了。」
當我緩慢地將這幾個字敲上瑩幕的時候,突然覺得好感傷;我們這對昔日的好友距離太遙遠,遙遠的不只是分隔的兩地,甚至是連對於彼此的認知也還停留在兩個不同的時空。
「我又接到那通電話了。」
隔天,我依然乖乖的向左勳報告這件事。
「會不會是哪個暗戀妳不成的傢伙?」
「不是吧,而且這號碼也未免太詭異了,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發出來的號碼傳到了我的手機,這種感覺真的很差耶。」
「說的也是,偏偏又挑在半夜十二點……」
「會不會是從地獄打來的?」
我誠惶誠恐的問。
其實我一直很相信那方面的傳說,對於靈界其實存在的、種種科學證實不來的傳說,向來總是教我無須證實就固執的相信著;我是幾近固執的相信著人死後其實靈魂仍然存在著、甚至與我們生存在同一個空間的說法。
「少蠢了妳,說的我心底都毛了。』左勳不客氣的拍了一下我的腦袋,這是每次他認為我極蠢無比的時候就會有的習慣動作,『有沒有看過國片徵婚啟事?」
我搖頭,沒有想要說話的意思。
「大概是演女主角在外遇情人不告而別之後,她開始在報紙上刊登徵婚啟事,她每天在從前他們常去的咖啡廳面試不同的男人,但其實她只是希望會不會有天她的情人又來到這個地方?她想藉著報紙上的徵婚啟事讓情人知道她一直在等他、找他。」
「然後呢?」
「然後不重要,重點是她每天打情人的電話在答錄機裡報告她的生活近況,最後她才知道原來那情人在最後那次找她的途中意外死掉了,而每天聽電話答錄機的人其實是對方的太太。」
「意思是?」
「意思是如果妳想不出身邊有什麼可疑的人的話,那我想八成是對方搞錯對象了。」
「但重點是這號碼未免也太詭異了吧。」
「要不妳回撥過去試試?」
「我不敢。」
「膽小鬼。」
「……」
所以我決定聽左勳的話,當這通沈默的電話再度找上我的時候,我對著手機冷冷的說:你搞錯對象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然後我關上了手機,但心底卻壓根輕鬆不起來。
因為我想到了你。
我最近為什麼老想起你?
當左勳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他就曾經和我打賭,他說遲早有一天你會離開我,那時候我差點想和他打這個賭的,因為我一直以為我們可以天長地久,我一直以為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但我還是沒賭,因為我天生沒有偏財運,況且我生來就逢賭必輸。
只是沒想到就算不賭你還是離開了我,沒有任何的解釋或者交待,從亡沒再出現過我面前,也沒有過所謂的分手電話,簡直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消失的乾乾淨淨,乾淨的好像你不曾存在過,好像我們不曾相愛過一樣。
我們的愛情變成一串號碼,我們的號碼從此失去聯絡。
自從你走出我的生命之後,我的身體就好像破了一個洞一樣,經常會有一股奇異的寂寞感跑出來,就算是在人多的場合亦然;我想那大概是因為我的心多了一處空白,那片空白是再多的親情友情也填滿不了的,就算是你把愛情還給我也是於事無補了。
因為我的心再也沒有地方可以放了。
而我到底還能不能再遇到一個像你那樣對的人呢?我甚至沒有把握。
奇怪?我今天怎麼這麼鑽牛角尖?
其實我認為我已經不愛你了,我懷疑我可能只是太寂寞而已。
我只是被這通沈默的電話給惹出了寂寞而已。
不知道等到世界末日的那天,這沈默電話還會不會記得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