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像是說相聲一樣,逗哏剛講完電話,於是捧哏的就緊接著跟上來敲了門,刻不容緩的。約莫傍晚,一聲響雷之後,還在轟隆聲的餘韻中,啪啦的一聲,天空的中央裂了個縫,新鮮的大量雨水從那縫隙中流洩到地面上。雨季比想像中來得又急又快,即使關緊門窗也無法阻擋雨水滲入住處那樣的,房間裡面都是水的味道。
整個人懶洋洋的我,泡在這樣的透明圜圍裡面並不感到飢餓,只覺得無比疲倦。
於是如同不需要眼睛的海底游魚一樣,我陷入深沉深沉的睡眠裡面。
雨依然下個不停,但總有彈盡援絕的時候。
☁ ☁ ☁
每天傍晚我都檢查著是否有遺落掉些什麼東西?
是否有該難過而沒難過的什麼嗎?似乎也沒有。
天氣轉涼了,或許改去吃壽司以外的食物會好一點?
「下午四點會合喔,我們一道走過去如何。」情人下午發了訊息問候。「你有空出時間來吧?」我放下手機,一邊翻著桌前的行事曆確認。已經跟公司請假了,還用綠色螢光筆圈起來。一邊打開一旁的第一層抽屜,剝開一枚帶有金燦燦包裝紙的花生醬巧克力,我咬了一半放在一邊的茶碟子上,旁邊還有杯仍保有溫度的綠茶。
傍晚和情人約在居酒屋用晚餐,帶著興致的叫了綜合雞肉串、炸雞軟骨、烤雞皮、鹽蔥豬五花、明太子山藥。餐點一一上桌後,我看著她溫軟的臉龐,一想到自己遇到情人這樣美好的人,心裡就覺得舒坦,於是也就著冰涼的生啤酒一搭一唱的歡快吃著。
「炒青菜,你們有什麼?」我瞇著眼看向遠方的黑板意猶未盡的問。或許是酒客們的聊天太大聲,一旁看似無可奈何傷腦筋的服務生,用了熱情的餘命跟我吼出今天的青菜種類。「高麗菜、水蓮,各一份吧。」我看向情人的酒杯說。「生啤酒再一杯?」情人點頭。
溫暖的客廳,電視放著無聲的電影,晚餐後微醺的情人,下半身只穿著內褲跨坐在身上,捧著我的臉接吻。她扭著腰挨蹭著我的股間,胸前有兩團軟綿的觸感沉甸甸的,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鬆開了自己的內衣,是在車上?還是在店裡?光這樣想,即便角度不對,但陰莖就是不受控的悄悄變硬,而情人壓在身上,我也沒有多出來的手去喬正它。
「為什麼你還穿著褲子?」情人咪咪的笑著,邊撫摸我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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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三的清晨有人如期按了門鈴。
雖然已經有所準備,但領航員出現在家門口前的時候。我還是十分意外的。
因為那就跟我想像中的一模一樣。
「我來了。」她說。
「唔,請進。」
「房間有水的味道。」
「雨下了太久了,直到昨天才停。」
「不只是雨水,還有哀傷的味道,色情的味道。哀傷又色情的味道。」
「因為有點想分開了呀。」
「跟誰?世界?父親?還是交往的對象。」
「這不關妳的事吧。」
「是我多好奇了,抱歉。」她漫不在乎的道歉。
「那需要帶些什麼嗎?」
「好像也不太需要,你最喜歡的一本書在哪?另外還有一雙好走的鞋子。」她說。
於是我走到臥室裡的書架上,取下了喜歡的詩選,另外拿走了一把指甲刀放在口袋裡面,以及一雙走了十萬步,替換掉前一雙,才買不久而值得信賴的帆布鞋。
一輛黑色的2011年份的G500停在對面的街上。
一路上車內撥放著時下獨立團體唱的溫軟民謠歌曲,搭襯新聞上新報導到的外圍環流,浮現出蒼涼衣不蔽體的好笑感,好像你滿心期待的熱烈開場,卻在踏出門就跌了個慘,灌了滿臉冰霜似的,但觀眾的哄堂笑聲還是溫暖了你。
像銀針般的細雨安靜貼附在玻璃車窗上,往外延伸直到失去了軌跡。原本的位置畫了一隻戴花圈的貓,至少領航員是這樣說的,已經被又一層薄薄濕潤的霧氣所覆蓋。
「他們還入圍過金曲獎歐。」領航員說。「幫我剝糖果。」
我從擋風玻璃前絨毛布袋的糖果裡,挑出了一枚帶有豔紅色玻璃紙,和白色螺旋花紋的,扭開兩端的包裝,拿出裡面的糖果放到她嘴巴裡。
「酒漬櫻桃。」她說。
我皺了眉頭,分不出音色差別的我,說不定過了下個交流道就忘了他們誰是誰。但不知為何,遇見領航員的早上,就好像一切都安排好似的,我沒跟任何人講,不論是情人,遠方形而上的前妻、兄弟手足或公司。遇到了領航員就得跟他/她一起出發,對方在電話裡是這樣交代的。一想到駕駛座是莫名其妙出現,得知我住處明確在哪裡的領航員,我能輕輕掌握的,只有手上的這張糖果紙。我把豔紅色玻璃紙放在膝蓋上鋪平對折,收到我帶來的小說裡面。她在停等紅綠燈時,拆開了另一枚外包裝是鵝黃色的錫箔紙,取出糖果放到我面前慫恿我吃掉。
「開心果仁。」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