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前往高雄的列車,發出轟隆隆轟隆隆的聲響,天宇望著窗外的風景,景色依舊但人事全非。
「阿翔,你現在過得好嗎?我過得很好,而我正準備去參加花火祭,前幾年因為疫情而停辦,你…會來嗎?」
思念阿翔的天宇,從包包拿出曾經阿翔最喜歡的米糕,米糕的香氣充斥著整個車廂。
一個剛上車正在找自己位置的男子,一走進車廂就立刻聞到這熟悉的香氣。
「噢!誰呀!這味道也太邪惡了吧!我的肚子好餓。」
天宇正要享用他與阿翔回憶的米糕,因為這聲音讓他停下了動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聲音難道會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嗎?
「難道…難道是阿翔嗎?」
天宇轉頭一看正準備坐在他旁邊的男子,天宇瞪大了雙眼看著眼前這位男子,兩人四目交接給了彼此尷尬又不失禮的微笑,天宇決定開口確認這名男子的身分。
「你好,我叫天宇,你會去花火祭嗎?」
天宇指著列車牆上張貼花火季文宣的廣告刊版,這名男子看到文宣上的內容。
「你好,我叫金潤發,我會去,我家就在那邊,前幾年因為疫情而停辦,今年才又開始舉辦,你會去嗎?」
「我...(天宇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我也會去。」
「嗯。」
潤發露出陽光般的燦爛微笑,種種的相似讓天宇內心十分激動,深情的看著眼前的這個人。
「我終於見到你了,我的阿翔,我總算等到你了。」
天宇看著自己手上米糕,看著眼前這三年來思念的人,天宇將彼此共同回憶的米糕遞給了潤發。
「這個給你。」
「不用,謝謝。」
「沒事,你吃吧!我不餓。」
「真的嗎?那我就不客氣了喔,我最喜歡吃的就是米糕了。」
拿到米糕的潤發開心的吃著,天宇看著潤發一口接著一口的吃,心中的空白漸漸被填滿起來。
「我知道,因為這是你與我共同的回憶。」
列車上的到站廣播響起。
「高雄快到了,高雄快到了(Ko-hiông tit-beh kàu a)(台語),高雄快到了(goˊhiungˇgiagˋdoˋleˋ)(客家語),Arrive at Kaohsiung station。」
天宇收拾行李準備下車時,一旁的潤發想邀請天宇隨他們一同前往今天他們預定居住的民宿。
「天宇...哥(潤發不知道這樣的稱呼適不適合),既然你要參加花火祭,要不要跟我們走呢?就當作謝謝你剛剛給我的米糕吧!」
「噢...喔!好呀!那就麻煩你們了。」
面對潤發突如其來的邀約,天宇內心十分開心,但這是他第一次與身為金潤發的阿翔碰面,天宇不敢喜形於色,深怕潤發察覺而對自己反感。
一旁的兄弟們對於潤發異常的舉動,大家十分好奇潤發與天宇的關係,紛紛調侃起潤發。
「唉呦!阿發,你認識人家?不然怎約人家開房間呀!」
「對呀!對呀!還是這就是你約我們的目的?拿我們當煙霧彈?好讓你有藉口可以開房間。」
「金潤發,原來你是這種人,見色忘友!」
兄弟們的調侃雖然潤發見怪不怪,但潤發擔心一旁的天宇會因此感到不舒服。
「白癡喔!說不定人家有女朋友了,而且人家請我吃米糕,我們做人總要有良心吧!」
聽到〝女朋友〞這三個字,天宇不假思索的回答。
「我沒有女朋友。」
一旁的兄弟們聽到天宇的回答,異口同聲的起鬨起來。
「哦~~~沒有女朋友,被我們抓到了,金潤發還不老實招來。」
天宇的回答讓潤發不知該怎麼跟兄弟們解釋,只是用眼神向天宇求救並低聲地說著。
「都你啦!被誤會了,你要負責。」
「喔!可以啊!我負責。」
兄弟們被眼前這對疑似小情侶給快要閃瞎了雙眼。
「兄弟們,看到我們的旅行到此結束了,我們可別當潤發還有天宇哥的電燈泡了,破壞人家姻緣可是會窮三輩子的。」
面對天宇也好,面對兄弟們也好,潤發已經無力解釋跟確認天宇的意思。
「靠北喔!你們很無聊耶!還不快走!等等就趕不上客運。」
天宇與潤發一群人坐上客運,兄弟們故意讓兩人坐在一起。
「不好意思,他們就是這樣,他們沒有惡意。」
「不會,一起坐而已。」
「嗯...」
兩人沉默了一陣子,潤發回想起兩人剛剛見面的種種,發現自己對天宇好像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天宇…哥,那個…」
「叫我天宇就可以了。」
「喔…好,天宇,聽你的口音應該是香港來的,你怎麼會知道花火祭。」
天宇注視著潤發,心裡很想告訴潤發真正的原因,但又怕潤發誤會自己,而不敢講出實情。
「三年前,一個我最重要的朋友邀請我一起去,但他…」
「他怎麼了!」
「他…最後沒有來,我就再也沒見到他了。」
潤發疑惑地看著天宇,好奇這位對天宇來說最重要的人到底是誰。
「他是…是你男朋友嗎?」
「不是…(天宇沉思一下)他向我表明過心意,但我還沒回應,就……」
「呃~~~對不起,我不應該問這麼多。」
天宇給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輕拍潤發的肩。
「沒事,都過去了,我才不好意思,讓你聽我講這些舊事。」
「白癡喔!我們是朋友了吧!三八什麼,現在我罩你,接下來的吃住你就不用煩惱了,包在我身上。」
〝現在我罩你〞這句話在天宇的腦海裡徘徊著,天宇不明白眼前的人是潤發,為什麼會說出跟阿翔一樣的話,難道這一切只是巧合嗎?
「那就拜託你了,潤發!」
「沒問題,你就相信我,如果我騙你,我就…」
天宇察覺到潤發想要說什麼,深怕一樣的事情再一次發生在自己身上,趕緊用手指放在潤發的唇瓣上。
「好了,沒有這麼嚴重,不要亂講話。」
天宇這親密的舉動,讓潤發的內心突然有了一份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感覺,趕緊把天宇的手放下,避免讓天宇發現自己好像開始小鹿亂撞。
「好啦!你先休息一下吧!還要再一陣子才會到站,到了我在叫你。」
「好!」
眼前的潤發跟阿翔一樣單純,有著燦爛迷人的笑容,天宇心裡只希望自己能好好守護這一切。
「傻孩子,我好不容易讓你回到了我的身邊,我不想歷史再一次的重演,這次換我好好守護你,就像三年前你守護我一樣,你要給我好好的活著,懂嘛!」
一行人跟隨著潤發的腳步,來到了一棟招牌寫著『我在這裡等你』的一棟民宿。
「阿發,這棟民宿名字怎這麼特別。」
「對呀!兄弟這是你家開的?你在等誰呀!」
「好呀!不夠意思,都隱瞞我們。」
「這......」
一旁的兄弟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讓潤發不知道怎解釋才不會讓他們瞎起鬨。
「靠北喔!院長伯伯開的,又不是我開的。」
兄弟們質疑的眼神看著潤發,絲毫沒有想要放過潤發的意思。
「最好是...」
「怕我們跟你借錢?」
「這幾年的兄弟都白做了!」
「白癡喔!就說是院長伯伯開的,你們很無聊耶!從小我就住在我們之家,因為地震的關係,院長伯伯才把我們之家遷到這裡,(潤發指著門口旁上面寫有我們之家的木板)你們看我沒騙你們吧!而那個名字是院長伯伯取的,這也是我們這些育幼院小朋友的期望,我就在這裡等待疼愛我的人出現。」
「潤發,你...」
天宇想要再繼續細問下去時,從屋內走出兩名十分眼熟的人,其中一名女孩子還衝向前抱住潤發。
「發發,你可終於來了,我好想你喔!」
「好啦!小芸,後面還有人在看,這樣很難看,欸!阿山哥,你也來了呀!」
「吼!人家很久沒看到你了,阿山他也說很久沒見到你,於是我們兩個就店休來找你呀!」
「對呀!阿發,你很久沒來阿山哥的店裡坐坐了。」
「我就忙咩!抱歉抱歉。」
這位名叫小芸的女子始終不肯放開潤發,而一旁的阿山總算注意到潤發背後的天宇。
「你不是顧天宇嗎?你還記得我跟小芸嗎?我是阿山,你的書迷。」
「你們...(天宇回憶了幾秒鐘)哦~~~我想起來了,原來是你們,我們還真有緣,你們跟潤發有認識?」
「當然,小芸跟阿發都是我們之家的孤兒,他們從小就一起長大的,難想到會在這裡遇見顧作家,聽你叫潤發的口氣,你們也有認識?」
天宇也覺得不可思議,彼此之間的緣分似乎漸漸牽引在一起。
「什麼顧作家,叫我天宇就可以了,我們...我們是...(一時間天宇不知如何解釋兩人的關係)」
潤發聽到天宇不知道怎麼解釋兩人之間如何認識,就趕緊替天宇解圍。
「好了好了,怎大家都這麼喜歡待在門口說話呢!太陽這麼大,我都快熱死了,我們先進去吹冷氣再說,大家趕快進去。」
潤發眼神示意了天宇,想告訴天宇這裡有我在你放心,天宇似乎讀懂潤發的意思,在進屋前貼近了潤發的耳朵。
「謝謝你替我解圍。」
天宇如此貼近的動作,讓潤發一瞬間覺得好曖昧,整個臉以及他的耳朵都脹紅,只能用笑容掩飾自己害羞的樣子給予天宇回應,而天宇也給了潤發一個淡淡的微笑後進屋內休息。
潤發走到了天宇的房門前,正準備敲門的時候,天宇將房門打開,潤發不知如何應對,只能尷尬地將手放了下來。
「嘿~~~抱歉。」
「你...找我有事嗎?」
「我…你…」
看到欲言又止的潤發,天宇覺得兩人僵在門口也不是辦法,只好先請潤發進房再說。
「所以…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你是…寫信給金潤發小朋友的天宇哥哥嗎?」
「你記得我?」
天宇這樣的回答,讓潤發認定天宇就是自己一直要找的人,不顧一切的抱了上去。
「我當然記得,是你告訴我,要征服大海就要先學會開船或是衝浪,我才這麼努力地專研我的衝浪技術。」
聽到潤發將自己信中的一字一句唸出來,原本呆住的天宇給了潤發一個回應。
「我一直在等你。」
天宇的回應讓潤發不明白,為什麼是一直?而不是終於?
「一直?」
「嗯~~~我一直在等你,或許我說這些你會覺得我是一個神經病,你還記得我早上跟你說的很重要的人嗎?」
「記得,難道那個人是…」
「你有看『鯨逝灣』嗎?那個阿發就是你,七年前因為我寫給你的信,你決定不顧一切上去台北想要扭轉你的生活,後來因為種種地因素而你離開了我。」
潤發無法明白天宇口中的阿發就是自己,而自己為何對天宇所描述的故事完全沒有印象。
「那個人是我?為什麼我完全沒印象?」
「因為當我得知那個舊信箱的秘密,可能是它讓我們兩個人有了連結,我決定放手一博去試試,重新寫下給你的每一封信,只求一切都能改變,而如今你出現在我眼前。」
潤發漸漸明白天宇的意思,也想起當時自己收到的第一封信的內容。
「難怪當時候你會寫〝不要去台北〞,原來是這個意思。」
「沒錯,因為我無心的一句話,改變了你的人生,當我重新投入新信件時,我只想著即便我們無法相遇,只希望你平安無事地過日子。」
潤發再一次抱著天宇,這一次地擁抱多了一份安慰,希望天宇能感受到自己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
「白癡喔!這一切與你無關,最後決定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不要再責怪自己了,如今的我回到你身邊了。」
「你不會責怪我?」
「當然不會,不管是我還是阿發,我們從來都沒有責怪過你,是你讓我們對這個世界有了期待,如果沒有你或許我與阿發只會認為我們是被世界拋棄的孩子。」
這三年來獨自一個人承受的天宇,聽見潤發從來就沒有責怪自己,眼淚不自覺地落下,把這三年來隱忍的情緒,一口氣的宣洩出來。
此時的潤發知道,再多的言語也沒有自己陪伴在天宇身邊還重要,決定靜靜地陪在天宇身邊,讓他好好的把這三年的情緒完全釋放出來。
花火祭典即將開始,天宇穿上三年前看煙花時穿的花襯衫,這次的心情與三年前截然不同。
「阿翔,三年前我在這裡等你,而你始終沒有出現,我帶著遺憾回到了香港,如今我再次回到這裡,今天我…」
天宇一個人自言自語,想著自己與潤發是否能一輩子在一起,獨自在原地發呆的天宇被背後而來的兄弟們給喚醒。
「天宇,你來啦!」,兄弟們發現天宇的打扮風格似乎不太一樣,「唉喔!不說話,真會以為你是台灣人耶!」
「就入境隨俗,潤發呢?」,天宇語氣中帶點自豪,因為這是阿翔教的穿衣風格。
「兩個小情侶才剛分開就想念對方了喔!真的會閃瞎我們這群單身狗。」,發現天宇似乎不想理會準備轉身離開,「欸,兄弟,我們只是開個玩笑,別生氣,阿發啊!他說去處理一些事情,晚點就會來跟我們會合。」
「處理事情?你們知道是什麼事嗎?」
兄弟們同時間一起對著天宇搖頭,天宇不安的心情一瞬間一湧而上,深怕這一次會不會又跟三年前一樣。
看著人來人往的市集,表演者賣力地甩動手上的火把,工作人員細心地向遊客解說導覽,疫情的關係服務人員仔細地替每一位入場人員清消。
天宇帶著忐忑的心情走著,看著花火祭典上每一段的表演,每一次的結束意味著自己的等待,很快地最後的一場表演即將開始,也就是每次祭典的重頭戲煙火秀。
按捺不住心情的天宇,想拿起電話撥給潤發時才發現,自己並沒有潤發的電話,只能不停地用眼睛掃射著周邊的人,希望自己能盡快找到潤發的身影。
此時的天宇完全沒有心情去看煙火秀,一直徘徊在人群之中努力地想到潤發,直到一旁觀看煙火秀的觀眾的驚嘆,才讓天宇注意到煙火上顯示的字句。
〝天宇,謝謝你在這裡等我,如果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金潤發〞
「顧天宇,謝謝你沒有忘記『鯨逝灣』的阿發,如果沒有天宇哥哥,我不知道如何征服這片大海,是你告訴我想要征服大海就要先學會開船或是衝浪,雖然『鯨逝灣』內的這些記憶我都不記得,但我會用你眼前的阿發,再一次與你創造屬於我們的回憶,你願意嗎?」
一旁羨慕的觀眾們以及小芸、阿山還有兄弟們,大家都異口同聲的大喊著,「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
天宇被潤發精心準備的一切,感動到在原地發楞了好幾秒,聽見周邊的人喊著我願意才回神,深呼了很大一口氣。
「金潤發小朋友,謝謝你在我最失意的時候寫信給我,雖然這些記憶你不記得了,但這是我這輩子最珍貴的回憶,三年前是『鯨逝灣』的阿發默默地守護的我,讓我對這個世界有了期待,給了我嶄新的人生,而現在的我終於等到你的出現,我想和你一起完成我們未完結的故事,你願意嗎?」
潤發衝向前緊緊地抱住天宇,「我願意。」,天宇也緊緊地抱住潤發,「我也願意。」
潤發與天宇兩人深情的表白,現場的氛圍使兩人情不自禁,不顧眾人的眼光直接給予彼此深情的吻,配上天空中色彩繽紛的煙火秀,令現場的眾人十分感動並為兩人大聲喝采,因為潤發與天宇的故事並不是完結而是正要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