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櫻/原作向】深淵（1）

01 墜落

在看不見盡頭的萬丈深淵裡，黑髮少年和粉髮少女正在急速下墜。

四周萬籟俱寂，空氣寒冷刺骨，彷彿一切終將遁入無底的黑暗。唯有那紊亂的呼吸聲，和心跳逐漸加速的回響，撕裂了死亡般的寂靜。

他們眼中的世界呈現顛倒狀態，黑髮少年緊緊擁抱粉髮少女，將她傷痕累累的身軀牢牢壓在自己胸前。他感受到她冰冷的手指在自己背後微微顫抖。他知道，她的身體從來都不像他那樣強健，這無情的墜落將奪去她所有的力氣。每一秒鐘，她的體溫都在消失，他試圖將自己的體溫灌注給她，盡可能給她最後的一絲依靠。

他無法改變命運，但至少在此刻，他能為她做的，只有這一點。

粉髮少女的唇邊勾起一絲微笑，眼中倒映濕潤的淚光。她的碧色瞳孔，如同夜空底下最深邃的湖水。淚滴悄然滑落，一顆顆飄散在幽暗的空中，猶如流星劃過黑夜，瞬間無聲消逝。

她的右臂劇痛無比，傷口的腐蝕感越發清晰。當她忍痛伸手觸及黑髮少年的臉頰時，那冰冷的觸感讓她的心微微一顫。

血紅的瞳眸與翠綠的杏眼再度交織，她看見了他眼中的不捨與決絕，而他也從她的眼中讀到了無言的訣別。

回想起那一刻，與輝夜的激烈對決，硫酸如傾盆大雨猛然灑落，她驚險地躲過了致命一擊，然而右臂卻無可避免地被嚴重腐蝕。查克拉早已所剩無幾，即便她盡力自癒，依然無法修復猙獰的傷痕。當一切力量消耗殆盡，她以為自己將無力支撐而倒下，卻在那瞬間感受到強而有力的臂彎將她緊緊抱住。

那是她最後的依靠。

他們沉默對望，碧眼無波無瀾，紅眸裡的微光卻在閃動。

這一眼，彷彿經歷了億萬年之久。

然而命運並未給他們喘息的機會。輝夜再次發動猛烈攻擊，狂風席捲而來。當他們察覺到周圍的變化時，早已在恍惚間墜入萬丈深淵。頭頂朝下的他們，在黑暗中迅速下墜，沒有人知道這深淵的盡頭是天堂，還是地獄。

在這一刻，黑髮少年與粉髮少女無聲地闔上眼睛。原本以為，原以為只會看見一片漆黑，沒想到鮮活的畫面就這樣浮現在眼前。

那些片段，如同無聲的電影，逐幀展開。

他們經歷的所有回憶，以全知視角顯現在兩人的意識中，很多自己不知曉的事情此時都一目了然。

在危機四伏的死亡森林中，宇智波佐助從昏睡中甦醒，眼中滿是焦急與不安。他無法容忍看到春野櫻遍體鱗傷的模樣，急切地問她到底是誰讓她如此傷痕累累，是哪個混帳迫使她不得不割斷最珍視的櫻色長髮。生性善良的春野櫻沒有回答是誰，還反過來擔心他，深怕他會被大蛇丸的咒印一點一滴吞噬殆盡。

他說不必擔心，他感覺到源源不絕的力量湧上掌心，不僅沒有任何不適感，還覺得相當舒暢。宇智波佐助再度追問打傷她的兇手究竟是誰，其中一名音忍語帶挑釁承認自己就是兇手，在這一剎那他握緊拳頭，雙眼中燃起復仇的火焰。

無論如何，他要為她報仇。隨後的戰鬥中，他沒有任何猶豫，快速擊倒了所有敵人，還將那名音忍引以為傲的雙手硬生生扯斷，藉此宣洩滿腔憤恨和說不出的心疼。

咒印的能量越來越強勁，復仇的喜悅盈滿了他孤獨的心房，平時習慣逞強、渴望奮戰的宇智波佐助，早已失去了平時冷靜沉著的意識。他不僅擊倒了三名音忍，還將魔爪深向躲在樹叢裡的同期夥伴，最後是春野櫻衝上去擁抱他，當血腥紅眸對上驚恐綠眼，彷彿嗜血的殺手遇見純真的孩子而不忍心下手，這時肆意攻城掠地的咒印才瞬間消退。

她的眼中毫無仇恨，只有純粹的關切，以及那份默默無語的守護。那一瞬間，他封閉的心像是被撕開了一道裂縫，他自幼以來對於力量的執著，在這一眼的對視中，變得模糊不清。

少女筆直的淚水猶如一把利刃，在他腦海中鑿刻一道劃清理智與癲狂的界線。接下來的試煉當中，他必須在無法使用查克拉的劣勢之下和音忍赤胴鎧對決，關鍵時刻脖頸的咒印再度傾瀉而出，幽幽爬過他的半邊臉，是少女滿懷擔憂的淚光強化了他的信念，再度驅散了咒印。

後來，宇智波佐助和我愛羅在樹林裡對戰，這時的咒印對於宇智波佐助而言不再是助力，而是他應該壓抑的邪惡阻力。就在宇智波佐助咒印發作而動彈不得時，春野櫻毫不畏懼幫他擋下尾獸化我愛羅的致命攻擊，被沙子重壓在樹幹上，而且沙子越壓越緊，遲早會要了她的命。

宇智波佐助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語氣凝重地對前來增援的漩渦鳴人說：「你要拚命救出小櫻才行，如果是你的話一定做得到。救出小櫻，然後立刻帶著她逃走。現在的我還可以阻擋他的行動，如果我死在這裡，就代表我只有這點程度而已。」

「我曾經失去過一切，所以我不想再看到最珍惜的同伴死在我面前。」

春野櫻昏迷時沒能聽見的話語，在生命消逝的最後一刻卻響徹耳畔。這些年來，宇智波佐助最難言的溫柔、最堅定的守護、最說不出口的千言萬語，此時全都昭然若揭。

最後，同為祭品之力的漩渦鳴人打敗了我愛羅，裹住春野櫻的沙子也因此消退，當她從高空中掉落時宇智波佐助瞬身過去接住她，再小心翼翼地將她安置在忍犬帕克的身邊，懇切交代道：「小櫻就拜託你了。」

宇智波佐助則看見當年在病房昏睡多日，春野櫻每天都帶著鮮花來探望自己，一邊流淚一邊翻閱醫療專書，深怕他就這樣死去。

當宇智波佐助醒來時，痛哭流涕的春野櫻緊緊抱住了他，而他扭頭看她的眼神盈滿了擔憂和心疼，還無視了漩渦鳴人欲言又止的喊話。

兩人的回憶持續在眼前播放，皎潔月光照亮了他們身處的深淵，月下離別那夜的對話再度響起。

「佐助君，對你來說，復仇能改變什麼嗎？」申論題總是得滿分的春野櫻直接出了一道難題給宇智波佐助。

「那個男人的死，就是我要的改變。」宇智波佐助的語氣相當篤定，但春野櫻卻默默嘆息。

「然後呢？你能得到什麼嗎？」

「跟妳無關，別多管閒事。」宇智波佐助無法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因為他心裡根本沒有答案，只好用傷人的話語勸退她。

「對不起……」春野櫻帶有哭腔的道歉讓宇智波佐助頓時心軟。

宇智波佐助無奈卻富有耐心地解釋道：「我跟妳說過很多次，我是個復仇者，哪怕出賣靈魂給惡魔也要獲得力量。我永遠沒辦法像妳跟鳴人一樣，我們走的道路截然不同，我們四人一起努力到現在，曾經我也覺得那是我該走的路，但我最終選擇了復仇，因為我就是為了復仇而活。」

「難道你又要走上孤獨這條路了嗎？你不是跟我說過孤獨有多痛苦嗎？我有朋友，也有家人，但如果我失去了你，對我來說就和孤獨一樣啊！」

「我們只不過是，要朝著不同的目標邁進而已。」

「佐助君，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只要你願意跟我在一起，我絕對不會讓你後悔的，我會讓你每天都過得很快樂，也絕對會讓你幸福！為了你，我願意做任何事，求求你留在這裡吧！ 我……我也能幫你復仇，就算被敵人殺死也無所謂，所以拜託你留下來，如果真的不行，就帶我一起走吧……」

「果然，你還是很討人厭啊！」宇智波佐助驀然回首，嘴角微微上揚。

春野櫻愣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宇智波佐助逐漸和黑夜融為一體的背影。

「別走，如果你要走，我就大叫……」

春野櫻來不及發聲，宇智波佐助就瞬移到她的背後，使她突然間背脊發涼。

「小櫻，謝謝妳。」

宇智波佐助果斷擊暈了春野櫻，也聽見她在失去意識前輕聲呼喚自己的名字。

他將淚痕未乾的春野櫻打橫抱起，抱著她走向長凳時感覺到她的重量似乎比以前更輕了。

他溫柔地將她放在長凳上，知道女孩子愛乾淨，還特地搬走了長凳旁散發惡臭的垃圾桶。

「唉，就算是妳，也無法勸佐助留下……」曾經目睹死亡森林咒印一幕的奈良鹿丸在帶領眾人追回宇智波佐助前，意味深長地勸退想跟上來的春野櫻，「所以妳的任務已經結束了，接下來交給我們，透過蠻力讓佐助回到木葉。」

春野櫻聲淚俱下懇求她最信任的漩渦鳴人將宇智波佐助帶回來，如夏日驕陽般微笑著的漩渦鳴人承諾這是他們一生一世的約定，不僅是幫她追回心上人，更是為了貫徹守護同伴的忍道，將自己好不容易遇見的好兄弟帶回第七班，那個歡笑聲此起彼落的第七班。

然而奈良鹿丸一行人的任務宣告失敗，宇智波佐助終究叛逃木葉，深入蛇窟，隱身黑暗，尋求復仇的至高力量。

當宇智波佐助和春野櫻再度重逢，已是兩年半之後。

「你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你還要背叛我們幾次才……」

「小櫻嗎？」宇智波佐助看著衝上前大聲質問佐井的春野櫻輕聲問道。其實他一眼就認出那個粉髮少女就是春野櫻，但他有點訝異以前總是追著他跑的春野櫻竟然沒有發現他。

「佐助君……」春野櫻不可置信地抬頭仰望清冷男聲的來源，朝思暮想的身影在逆光下看起來相當不真實，但她能確定眼前既陌生又熟悉、既疏離又莫名親近的男人就是佐助君。

經過長期的刻苦修行，宇智波佐助的臉部線條變得稜角分明，身形也比過去更加壯碩，施展三勾玉寫輪眼時的冷笑令人不寒而慄，但瞳眸一旦由紅轉黑就顯得格外惆悵；而春野櫻割斷的粉髮再也沒有留長，始終維持俐落卻不失柔美的短髮，那晶瑩剔透的碧綠眼眸跟兒時比起來多了一絲穩重。

幽深的黑瞳與澄澈的碧眸，此刻同時倒映出久違重逢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