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怎辦?這群人要帶回寨內麼?」段上清問道,顓絮柔左顧而右看,又反覆踱步,很是煩惱,「不。寨內食物與水不足以支持如此多人。」
「寨主,我家可是可以容納幾個可愛的妹妹啊!」一個部眾說道,說完便色瞇瞇打量幾個垂垂發抖的少女。
「你忘了寨內的規定麼?」顓絮柔大聲疾喝,「現在給我聽清楚!只要誰膽敢再提,一律殺無赦!」
「寨主您也忒菩薩心腸。有錢不能劫,有女不能碰,有食不能搶,大夥兒難道就跟著您喝西北風麼?」黑忌常沙沙大吼,不少部眾也發難道,「說得好!」
「我們只為生存而劫!」
「我們是匪,不是聖人。您倒好心,肚子都吃不飽了,還談什麼俠義心腸?」
「黑忌常!你!」
「屬下無錯!屬下只是告訴您,您的決定有誤,這一誤可是誤了寨內上上下下多少人的生活?」說完約半數的人拍手叫好。
當眾人口頭爭辯時,卻看那個官正匍匐委蛇,正在開溜。
「哪裡走?」段上清大喝,卻看顓絮柔手甩銀標,銀鏢破空嗤嚓一聲便釘在那人背上。那人四肢激烈抖動後,便雙手雙腳一癱昏死過去。
「妳殺了他麼?」
「不,你注意看。那鏢乃赤紅鏢尾,鏢頭塗有曼陀羅花液,可以讓他麻痺一陣子。」
經她一說,確實鏢尾有紅赤印記。段上清點頭,又把那人拉了過來。趁著顓絮柔不注意時踢了那人幾腳。
眼下人數實在過多,顓絮柔左思右想,實在難想一個齊全之策。若要從這裡放人,人數如此之多,又要送到哪去?何況眼前部眾難平,又把這事盤根錯節,難辦的緊。
山風滾滾,浪淘湧湧。卻聽見山谷傳來陣陣呼笑,笑聲由遠而近,層巒漸次,卻是內力傳聲。聲到之處,波浪激迭,原本已觸山的大船卻也上下震顛。
「我道顓寨主今日對九劫共主之事怎麼興致缺缺,原來在這有如此故事!」
遠方山峭上,一人直立。虎背熊軀,卻不是樂聲絕是誰?
「樂寨主,這事您就別攙和了罷!」顓絮柔隨意拱了手,便別過臉不去看他。
樂聲絕哈哈大笑,「您也就別費心了。這點小事,就由在下替您省心罷!」
「省心?不用了!」顓絮柔尖叫,段上清還搞不清楚發生何事時,卻見樂聲絕從峭壁上直飛兒下,神威凜凜,碰的一聲虎軀直落甲板。
他雙掌一出,左一抓又一擰,如猛虎獵食,兩個女子一扭頓時頭首分身。眾人尚未反應過來,卻聽見數十次砰砰人倒地聲。速度之快,如何反應?
只聽樂聲絕發了狂似的哈哈大笑,將一女子高舉手撕兩半,又一掌擊向另一女,那女孩還未發出尖叫便血肉模糊難辨。血海飄灑,他飲血作樂,每倒下一人笑聲綿疊,精神更癲三分。不過多時,甲板上百餘人的肉票皆已成了樂聲絕的掌下亡魂。
血腥味穿過顓絮柔給的手帕直衝段上清腦門,他頭暈目眩甚至難以站立,連「噁心」兩字都沒辦法說出口。適才還是花樣年華的女子,現已經頭身分家,臭轟轟的甲板變了一片腥紅汪洋。如此驚悚畫面,只教他痛苦難耐、噁心滿滿。
卻看樂聲絕殺完人後,凝氣一走,笑聲更顯,直衝九霄,看他癲狂不已,雙眼大開,紅瞳閃閃,全身浸紅,雙手鮮紅如湧,畫面詭譎當真說不出的邪門。
顓絮柔同樣忍著極度不適,臉色慘白卻拿鏢護在段上清前,「樂寨主『食人化骨』果然名不虛傳,您那『天魔化骨功』似乎更進一層了呀!」
樂聲絕止笑走行了三個周天後,雙手合掌,又深吐幾個大氣後才道,「如何?顓寨主,我這不是替妳解決了妳的大麻煩麼?」
「如此小題,也不需要您樂大寨主來處理。」
「您應該要看看大局,看看形勢,看看未來。怎麼樣做,才是最好的。」
「我不敢做太多的揣測,我只做眼前我能做好的。」
兩人針鋒相對,表面上說的是肉票子的事情,但明眼人都知道現在在說的自然是「九劫共主」的事情了。
「這群少女,就這麼香消玉殞,也是可憐。」
「這群女子,要麼不是上京當奴,就是下賣為雛,我替她們免去人生之苦,何錯之有?」
「人生不是由他人所道的。」
「但我等可以決定她們的生死!」樂聲絕加重語意,這裡的意思自然就是在警告顓絮柔了。
段上清大氣喘喘,勉強止住了暈嘔,踉蹌起身,「這話可大大錯了,難道這群少女有叫你決定她們的生死麼?」
這自然是詭辯,在武力強欺凌武力弱的狀況下,自然是強者決定一切,弱者只能任憑擺佈。段上清單純看不慣如此殘暴,只想逞口頭之勇。
樂聲絕正要回話,那個官人悠悠轉醒,轉頭一看,適才一個個站著年華少女的地方,已成了一片血海,他驚呼一聲,「菩薩保佑!」手腳極不協調地舞足亂踢,便要逃跑。
卻見樂聲絕右手畫圓,掌力凝聚,順勢送出,轟的一聲直搗背部。只聽見難聽的骨碎炸裂聲,與大船相連的山壁頓時濺下一片血紅。
「顓寨主,識時務為俊傑!」
顓絮柔輕輕用手把段上清向後推後後,雙眼對上了樂聲絕,直視著他道,「九劫山下,貴寨見!」
「這麼說,妳是答應囉?」
「到那時您就知道我的心意了。」
這自然是顓絮柔的推延策略了。樂聲絕也知,他自負武功九劫第一,雙手一捻這小丫頭便身首分離。他最大的希望便是名正言順地一統九劫江,當上九劫共主,和朝廷一決雌雄。如果只是殺了顓絮柔,那自然簡單。但如此要讓忠孝仁愛信義和平四寨名正言順合併,那自然就困難了。
心下打算後,也不說破。只拱手一說,「九劫山下,蔽寨見!」又看了段上清一眼,也沒多說什麼,聚氣於腳,用力一蹬,大船頓然一震,紅影幢幢,樂聲絕卻已騰霄九天,越過山邊遠遠一去。
眾人狼狽地浸沒在血紅的汪洋中,眼見現下也沒什麼可爭的,隨意命部下沈船後,顓絮柔拉著段上清,「走罷!回寨。」
走上山路,段上清望向九劫江面,大船漸沉,捲起滾滾渦流。卻見本應清藍的江水鮮紅晃晃。腦中一沉只覺全身晃悠,徒步難行。想起當時種種,突然雙腳一軟跪地,雙手抓頭,崩潰難止。
前一會還因為第一次劫船感到興奮十足,但如今覺得這一切過於真實血腥且殘忍。就如同顓絮柔說的,此乃刀尖上的生活,此乃血淋淋的江湖,並非兒戲。
又想到那群無辜枉死的少女,段上清卻覺自己的雙手也沾滿了那洗不淨沖不掉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