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漆原友紀《蟲師》
「絕不能把那些東西當朋友,只能是奇怪的鄰居,不要太過親近。不過,喜不喜歡是個人的自由。」——〈虛幻之春〉
一直都滿喜歡鄉野奇談的題材,像是夏目友人帳這類。遊走在現實與非現實、人界與非人之間,應該劃清的界線因為某些變故而模糊,相異的世界相遇後,產生衝突的故事。
國中美術老師播了《蟲師》的動畫,只覺得很酷啊,然後當神怪類作品之一。無非是有問題就解決,有異類就消滅那類劇情。〈眼瞼之光〉驅除吃眼球的蟲,獵奇到年紀小小、沒見過世面的我印象深刻。
現在重溫之後,它的主軸是為人驅害沒錯,但讀出了更多,《蟲師》之所以留在我心裡暫存,當初還沒能理解的情緒。
不同於幽靈、妖怪,在這部作品中帶來異象的是蟲。
官方說蟲是接近生命起源,不屬於動植物的物體。說是生物,蟲擁有生物課本裡寫的生命現象,但沒有意識;說是非生物,它近似於一種存在的狀態,生死界線模糊。
蟲擁有不同型態,遵循本能行動時,偶爾會與人類接觸,引發人們難以理解的狀況,又因為不是每個人都看得見蟲,於是專門解決與蟲有關事務的職業因而產生,就是蟲師。
故事每單元都在說銀子蟲師為人處理某種蟲的故事。
帥啊銀子,白髮綠色獨眼嘴裡叼根菸,全部的人穿和服,就他穿洋服。眼珠還可以拔下來借人⋯⋯
原本打著單元故事沒有進度壓力,似乎又有點紓壓的算盤,沒想到每篇都有那麼一點療癒又抑鬱。
蟲幾乎都有解決之道,但結局不盡皆大歡喜。
有時蟲造成的影響無法復原,像是被吃掉的眼珠、被帶入虛空的手足、被啃食的記憶。或是蟲闖入人們生活時,也映照出事主的性格或人與人的關係。寂寞、自私、貪心、恐懼、悲傷,心裡的執著都隨著蟲的來臨曝光。
蟲的到臨勢必帶來人的失去,而驅蟲後,留下的不只是身體的殘缺、與摯愛生離死別的遺憾,人們依然要面對自己的心魔。
銀子也是蟲的「受害者」。失去至親和所依,曾被黑暗吞噬,獻出一眼,喪失記憶,容易吸引蟲的體質使他注定不能在某處扎根。他徹底成為無所依歸的人。
故事不乏和銀子一樣,和蟲牽扯上後,必須與蟲共存一生的人。
狩房家的淡幽身上封印著破壞一切的蟲,這種蟲奪去她的行動能力,她必須靠著書寫滅蟲的故事,將體內的蟲化為墨封印進卷軸,書寫也會為她帶來急劇的疼痛。
將蟲封進狩房祖先體內的藥袋一族,世代探查災厄之蟲,避免蟲再次降生的不幸。看不見蟲的藥袋駒窗為了繼承使命,幼時在一片黑暗的荊棘之路生活,最終抽出靈魂由人造蟲取代,成為不具人心的軀殼。
只見銀子灑脫,淡幽自嘲,駒窗毒舌,隨故事一步步揭露過去,死裡逃生的銀子不知道自己是誰、居住曠野的淡幽眼前只有無盡草原、奪去靈魂的駒窗睜著空洞的眼睛。
他們的身世有很深刻的無能為力,從此面對一個危險、幽暗且孤寂的世界。他們是人與蟲的橋樑,他們自身卻介於兩個世界間難有落腳之處。
在荊棘之路篇的尾聲,銀子、淡幽和駒窗,經歷有驚無險的旅程後,三人齊坐狩房家外的草原,爭論一杯茶的滋味。對於品嘗不出滋味的駒窗,淡幽堅持自己泡的那杯茶肯定是好喝的。
蟲讓他們滿身瘡痍,此時也沒有對蟲的怨言,用自己對那個世界的理解,一生奉行不知道能否在自己世代完成的使命,在得來不易的片刻靜好裡安身立命。
「我們也並不孤獨。」在一片荒蕪裡,淡幽笑著說。
《蟲師》沒什麼熱血大型的趨害現場或華麗的招式,也沒有彰顯的正義和主張,只是敘述完每一次除蟲的過程,從中觀照人如何看待異己,與眾生的生離死別。
抑鬱的部分是故事充滿無可奈何和殘缺,療癒的部分是沒說盡的餘韻和由衷的良善。
當初像個迷惘遊魂的銀子,幸運被村人發現後收留。他望著飄浮空中的蟲,年幼且孑然一身的他,心裡只有一個直覺的念頭——
「我得離開,不然會有不好的事情。」
明明故事說得雲淡風輕,卻總是在晦暗的絕望裡破開乍現的光。一如駒窗從黑暗甦醒,映入眼底的是密如繁星的蟲的榮景。
哇,後勁很足、很震撼啊。
沒想到會一路騙去我這麼多淚水就是了,有夠emo。
甚至看完荊棘之路之後收了整套(封面是象牙紙ㄇ真好摸)拜託Netflix上一下啦。
#過度解讀文本 #漆原友紀 #蟲師 #動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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