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遠記得第一次「知道」花的春天。
鐵皮工廠的屋頂終年被汙水浸透,與此起彼落的同儕呼吸聲相映,偶爾被風吹起,那股雅致的花香便會悄悄地落在他們身旁,卻又在腳步聲中被踩熄。
他翻來覆去地無法入眠,白日的花尚存於鼻間,只得趁著有人離開房間的時候,一同跟了上去,想要再聞上更多關於花的線索。一百九十九、兩百、兩百零一、兩百零二……那人走到這裡停下腳步,左邊的數字缺失一角,對方彷彿感到好奇般試圖往裡頭看去,而他趕緊裝著要往更前方去,越過對方的影子。
佇立於軀體前方的黑色物體,不知怎麼地總帶給他陌生的情緒,像是恐懼,又或許是害怕。他甩了甩頭不去細想,一路走到走廊盡頭的門扉。那扇鐵門腐朽鏽蝕,似乎僅作為裝飾物的存在,而他為了能夠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不管不顧地使力一推──
映入眼簾的樓梯冗長,高高地直指天空,依舊是個無月亦無光的夜晚。他站著思考許久,最終返回到臥室,取走分配給自己的枕被及行李,回到方才的樓梯。
他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抬起腳步一格接著一格地向上攀爬,遠離了使人睏倦與無力的地下室。而越往上爬他便理解了老師們封藏樓梯的原因,各式各樣型號的機器人彷彿有過激烈的爭執,身體散落且找無任一完好的地方。
當他彎腰撿起一隻手臂,或是它先前曾是個優秀的殺手,直至被分解都還緊緊握著一把白皙如雪的刃,前端遍部裂痕,搖搖欲墜,他想了想最終將武器收起,決定找到更多其他的部位……他的時間想必廉價,才得以這般大把地虛擲。
樓梯依舊漫長,無法看到出口。
一如他們在這座城市的命運,早已寫定了此生該如何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