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02【寄籬】（2）

　　君奉天看了看玉離經的穿著，方向盤一轉，前往一家高級男士服飾店，幫他添購了幾套西裝和休閒服，以及搭配的皮鞋與休閒鞋。 　　「去換上。」君奉天遞給他一套深色西服及一條領帶，吩咐道。 　　玉離經接過衣物，在服務員的帶領下進入更衣室。 　　他對著異邦服飾怔忡了好一會兒，順利穿上合身的上衣與褲子，開始挑戰打領帶，奮戰半天，還是不得要領。 　　他掙扎著要不要求救，可是又怕那個形似亞父的男人、他的救命恩人，會不會依此當藉口，對他表達不滿，讓他離開？ 　　「亞父當不是器度狹小之人……」他自我安慰，可隨即想到早上對方慍怒的神情，又遲疑起來。 　　「穿好了就出來，你浪費太多時間了。」君奉天低沉的聲音響起。 　　「是。」玉離經步出更衣室。 　　君奉天的視線落在他亂成一團的領帶上，玉離經笑得有些尷尬。 　　「我……不會弄這個東西。」剛剛還自誇過自己的能力，現在就被個布條難住了。 　　君奉天冷覷他一眼，沒有取笑也沒有責怪，只是默默伸手解開糾結的領帶，再重新打好。 　　兩人的臉相隔約五公分，玉離經能聞到對方身上傳來怡人的檀香味，竟有片刻失神。 　　君奉天將他打量了一遍，玉離經的視線則追隨他的目光移動。 　　「亞父覺得我穿這樣合適嗎？」玉離經徵詢他的意見。 　　君奉天掏出信用卡交給店員結帳，雖然他嘴上沒說，但玉離經已從他的眼神中得到答案。 　　提著君奉天贈送的衣物，玉離經心情雀躍。「謝謝亞父，我會好好珍惜。」 　　「再說一次，我不是你的亞父。」君奉天板著俊臉重申。 　　玉離經噘了噘嘴，無辜的說：「我……一時半刻改不了。」 　　「現在起，我是你的上司，你可以喊我老闆，或是君先生。」君奉天下了明確的指示。 　　玉離經垂下眼睫，心裡失望，嘴上卻從善如流。「是，君先生。」 　　「嗯。」君奉天頷首，表示滿意。「既然在我手下工作，我就不會對你有差別待遇。」 　　「是，離經明白。」他答得乖巧。 　　「所有事情，我只會教你一遍，再不懂就自己想辦法。」 　　「是，離經明白。」 　　「你只有三次犯錯的機會，第四次，我會讓你馬上離開。」停頓了下，君奉天補充道：「一個月期限一到，你也要馬上離開。」這是當初的約定。 　　「是，離經明白。」先答應了再說。 　　看樣子，工作時，他的救命恩人君奉天也是一板一眼，不容逾矩，不僅僅外貌跟他親愛的亞父君奉天相像，連個性也相差無幾，這倒不難辦，他很有應對經驗，玉離經心中暗忖。 　　坐在副駕駛座上，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君奉天的側顏，眼角流洩出笑意。 ＊＊＊

　一週過去，玉離經果然如他所說，辦事效率又快又好，而且還跟所有人打成一片，連餐廳阿姨都特別疼愛他，給餐的份量總是比別人多，甚至還有隱藏菜色。 　　從過去一個大組織的主事者，變成事必躬親的下位者，玉離經沒有適應不良、自尊受損的問題，對一切都樂在其中。 　　他聰明機靈，做事有條不紊，表現得無可挑剔，君奉天對他的評價頗高。 　　晚間八點，玉離經提著兩個便當，進入君奉天的辦公室。 　　「亞父，該休息了。」 　　君奉天抬頭看他。「你喊我什麼？」 　　「亞父。」玉離經篤定的又喊了一次。 　　「我說的話你忘了？」君奉天繃著俊臉提醒他。 　　「現在是下班時間，也沒其他人，喊你一聲亞父並沒有違背你的意思。」玉離經嘴裡含笑，毫無懼意，語氣有點賴皮、有點撒嬌。 　　「你……」看著他俊秀爽朗的笑臉，君奉天竟無法反駁。 　　儘管已經三番兩次的糾正、提醒，可這傢伙依然故我，嘴巴長在他身上，他硬是要這麼喊，君奉天也莫可奈何，為了這點事而動怒又太可笑，也沒有到憤怒的程度，只能任由他去了。 　　玉離經走到君奉天身邊，抽走桌上的企劃書，然後把精緻的便當放到他面前。 　　「我排了一個多小時的隊才買到的鰻魚便當，亞父應當不會辜負我的一番好意吧？」 　　玉離經從同事口中得知，附近有家口碑極好的日式鰻魚飯，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買回來讓君奉天嘗嘗。 　　就算排了那麼久的隊伍，他也沒有任何不耐煩。 　　「玉離經！」工作被強制中斷，君奉天不悅的睨住他，難得連名帶姓的喊他。 　　「先吃飯吧！亞父若想加班，再晚離經都奉陪。」他把筷子輕輕塞到君奉天手中，然後自己也拿了便當在他對面坐下來。 　　君奉天握著筷子，沒有動作。 　　玉離經衝著他綻開笑臉，從自己便當裡夾了一塊香噴噴的蒲燒鰻魚，送到他嘴邊。「真的很好吃，亞父嘗嘗。」 　　君奉天瞪住他，試圖以眼神嚇唬他，讓他撤回親暱的舉動。 　　可玉離經並沒有因此收手。「吃吃看嘛。」 　　君奉天別開臉，輕輕格開他的手，舉筷吃起自己的便當，無言的妥協了。 　　「合亞父胃口嗎？」玉離經滿懷期待的問。 　　「嗯。」一不小心，就回應了他的話。 　　「太好了！」玉離經笑得好不燦爛。 　　君奉天瞄了他一眼，在心裡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他慢慢發現，自己的冷漠與嚴肅，對這傢伙似乎起不了作用，對著他爽朗好看的笑臉，又狠不下心斥責。 　　因為他做的，也不是什麼無理取鬧的事。 　　吃飯過程中，兩人沒有交談，一個禮拜相處下來，玉離經已經摸清了君奉天的習慣，用餐時他不說話，細嚼慢嚥，用心品嘗食物的滋味。 　　便當吃完，玉離經勤快的收拾乾淨，接著沖了咖啡給君奉天，善盡秘書之責。 　　「累了可以先回去。」君奉天留意到他有幾分倦容，覺得他在勉強自己。 　　「我確實是累了，相信亞父也一樣需要休息了。」玉離經關心道。 　　「我還不累。」君奉天推翻他的說詞。 　　「亞父莫要逞強。」玉離經眼神真摯的規勸。 　　然，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個念頭──萬一亞父真累倒了，他就可以就近照顧，似乎也不是件壞事…… 　　他這樣是不是不太厚道了？ 　　離經明白自己把對亞父的愛，投射到這個和亞父有著相同臉孔的男人身上，這只是移情作用，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若是這男人只是外貌神似亞父便罷，偏偏連性格都那麼相近，也莫怪他情不自禁的陷落他的魅力之中，不可自拔。 　　每天對著他，就像對著亞父，過去他不敢對亞父做的舉動、說的話，對著這個同樣名喚君奉天的男人，他倒是一一實現了。 　　面對這個異邦的君奉天，離經少了幾分敬畏感，望塵莫及的深深無力感也消失無蹤，對他多了幾分親近。 　　甚至，覺得偶爾向他撒嬌、逗弄他很有樂趣。 　　重新埋首於工作的君奉天，低著頭，卻仍感受到頭頂上強烈的灼熱目光，讓他不能專心。 　　「玉離經，我說過，你先回去。」他乾脆冷冷的下達命令。 　　「不要。亞父加班到幾點，離經自然也加班到幾點。」噙著無害的淺笑，玉離經溫柔的「耍流氓」。 　　君奉天只能狠狠瞪住他來表達情緒，除此之外，他什麼也不能做…… 　　自己何時變得這麼無能了。 　　「你累了，黑眼圈都跑出來了。」玉離經的語氣很輕很柔，像在哄孩子。 　　「出去！別在這裡干擾我。」君奉天沉聲斥喝。 　　「不要！我要在這裡陪你，亞父可以儘管使喚我。」玉離經笑意依舊，面不改色。 　　這若是真正的亞父，他恐怕已經被一掌轟飛，不過，這個君奉天不具備這樣的能力，他倒是有恃無恐起來。 　　君奉天的眉頭緊緊蹙起，撂下最後通牒。「再不走，就記你一次過，三次後就給我滾！」 　　「是。」玉離經又突然聽話起來，乖乖退出辦公室。 　　君奉天反倒愣住了，喃喃自語：「莫名其妙……」 　　他將咖啡喝完，然後繼續專心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