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該死的聽不懂人話的混帳小鬼!怎麼不滾回他老媽懷裡喝奶?最好是給魔獸吞了,在森父的屁股上腐朽吧!」
騎士們剛把弓箭放下,拿起長槍,就見魔獸將兩隻前足深深插入泥地。右腳的箭矢接連折斷,失去光輝。
下一秒魔獸騰空而起,碩大的身軀躍過長槍槍林,躍過騎士們驚愕的雙眸。蛆蟲般萬頭鑽動的口器與密密麻麻的觸角,與身驅兩側張狂如翼的瘴氣傾刻就躍至眼前。肖恩與身旁的騎士只能發愣,絲毫無力抵抗。
「碰!」
巨響推開了黑影,讓騎士們重見光明。肖恩茫然眨著眼,看見騎著灰斑馬的黑髮少年從身旁竄過,飛起的髮絲下露出蔓延半臉的糾結傷疤。
啊。
他還處在震驚裡,懷亞特就跟著衝過眼前,發出又驚又怒的吼叫。
「諸神在上!快回來啊!」
緊跟在後的德雷克首當其衝,被防壁狠狠撞下了馬。他揉著耳朵一邊安撫馬匹,一邊看向莫頓:「大人,我要追上去嗎?」
老騎士搖了搖頭:「準備儀式,威佛!」
臉色陰沉的伊爾德維人默默點頭,開始指揮騎士。
那一瞬間格雷的反應比誰都快,他迅速拔下遮蔽容貌的金屬環,在騎士上方織起緊羅密網,藉著馬匹衝勢將魔獸撞飛出去。
威佛警告過他的工作是治療,那麼預防騎士受傷也算是治療吧?他因為腦海中滑過如此精采絕倫的謬論而笑出聲,隨手把金屬環塞進腰包裡。
在這裡要找到同等效果的魔導具大概不容易,為了避免毀掉裡面的術式他只好犧牲一點。不過或許炸了也無所謂。就像懷亞特說的,騎士們什麼傷沒看過,怎麼會害怕呢?
這裡果然是他的天賜之地。
「格雷!」
身後是懷亞特驚恐的叫聲。他其實希望懷亞特別跟來,但這忠心耿耿的友人是不可能拋下誓言逃跑的。格雷無奈地回過頭。
「這裡很危險,你回去跟騎士們待在一起吧!」
「那你也要跟我回去。」
懷亞特的語氣堅定,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除了臉色白了點,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害怕。不過雙眼緊盯著巨木堆成的墓塚,不敢移開視線。
魔獸圓滾滾的身軀被自己的體重所累,一路滾回乾枯的河道底,又撞斷一排巨木。攔腰折斷的黝黑樹幹將魔獸壓在底下動彈不得,幫他們爭取了點時間觀察。
兩人在離魔獸還有五個馬身遠的地方停下,驅著馬匹繞圈走。這決定十分正確,因為他們才走沒兩步,魔獸就憤怒地霍然而起。巨木朝兩人迎面飛來,格雷立刻再度張開防壁將巨木全數彈回去。耳環在臉頰兩側閃著綠光,他忍著頭痛朝面露擔憂的懷亞特揮手:「我說跑就跑。」
懷亞特嚥了嚥口水,默默點頭。
「跑吧!」
他的呼喊幾乎與魔獸的咆哮同時抵達,刺耳的噪音讓頭痛更加劇烈。但格雷只覺得心中有股壓抑已久的悸動,使他能忘掉所有肉體上的痛苦。
「跑去哪?」
汗珠從懷亞特額上滑下,他的臉幾乎貼著崔斯的鬃毛,朝格雷厲聲叫喊。
聞言格雷只是眨了眨眼,咧嘴露出微笑。
「到騎士們準備好吧!」
「那該死的聽不懂人話的混帳小鬼!怎麼不滾回他老媽懷裡喝奶?最好是給魔獸吞了,在森父的屁股上腐朽吧!」
莫頓大人一離開,威佛就忍不住了。他氣急敗壞,罵聲連連。騎士們下了馬排成環形,聽見他嘴裡的舊神名都面露不安。只有德雷克嘻笑著,從圓陣裡回過頭,抬起眉毛故作驚愕地嚷嚷:「我親愛的威佛列特大人啊!您這是怎麼了?」
威佛冷著臉瞪回去,德雷克絲毫沒被嚇退,語氣愉悅地說:「敢情您是忘了您侍奉的是哪位神靈嗎?」
「我當然沒忘!」威佛壓低聲吼著,從盔甲中拉出金屬牌。略長的銀白六角形刻著一朵五瓣白花,花瓣銳利陡直如同劍刃。「我只是不小心講錯了!」
他喘著氣,護符在胸甲上像活魚彈跳。鏗鏘聲被長外衣吸收,只餘幾聲悶響。在威佛耳中聽來十分孤寂,就跟過去曾被千人崇拜的舊神一樣。
莫頓大人站在圓陣中心,閉著眼唸唸有詞,不知道有沒有聽見他氣極之下的口無遮攔。
他臉上一閃即逝的慌張顯然讓德雷克感到滿足,轉回去前圓臉上還掛著奸笑。威佛繃著臉繼續指揮,嘗試對幾聲大膽的竊笑充耳不聞。
德雷克雖然滿口嘲諷,但說得全是事實。這敏銳的傢伙只是藉機讓大夥輕鬆點,他一點也不生氣。
騎士們都就定位後,威佛雙手叉腰,試著放鬆下來。
他最氣的是格雷完全沒把他的叮嚀放在心上,隨便就衝出去,隨便就打亂了一切。
但不得不說那小鬼一時衝動還真幫了大忙。魔獸被引走讓他們有時間佈置威力更強的儀式。否則如果真的得持槍上去硬拚,莫頓大人早上關於屍體的玩笑話恐怕就要成真了。
威佛看著霧氣完全散去的四周,心想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空氣變得溫暖不少。陣式中的騎士背影莊嚴肅穆,置身事外的威佛心裡有股酸澀,默默抓起胸前的護符。
……慈愛的女神,請您保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