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國志卷二：緣戲山南_0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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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敷城海拔只有40米左右，位於海岸邊的一座丘陵中腹，並非建在山丘之上。

此外，不同於大多數琉球城寨是使用石材（珊瑚礁岩）建成，佐敷城幾乎沒有使用石頭，而是由土砂所建。

換句話說，這座城寨並非為了「防禦」而建，而是作為按司的「居城」。

這應該也是南山王之所以願意把此城交給最大的「內部競爭者」汪英紫之子達勃期掌管的原因。

施恩籠絡：就算汪英紫打從心裡不接受這番「好意」，日後若真的撕破臉，眾人必定會認為是汪英紫忘恩負義。

分化離間：即便是父子，在爾虞我詐、合縱連橫的三山王國時代，也不見得就能一直保持同心協力。更何況瓷玉和達勃期之間的感情也是一把雙面刃 ─ 雖可能是汪英紫奪權的機會，但也可能造成達勃期倒向南山王、父子反目。

防守不易：就算達勃期真的決定跟著父親反叛，佐敷城也不可能防守多少時日，更別說重要的馬天港早已掌握在南山王手中。

附帶一提，佐敷城據說是「尚巴志」之父「尚思紹」的居城，而尚巴志正是全琉球統一後的第一代國王（不過他在一統三山後尊父親為王，因此「名義」上尚思紹才是第一代國王）。

然而在小強所處的這個「時空」，因為屋藏大主的兒子、尚思紹的父親已經在十多年前伊平屋島的動亂中喪生，因此當然就不會有尚思紹與尚巴志的誕生了。

或許是因為早上那場談話不歡而散，接下來的晚宴氣氛顯得有些尷尬。還好達勃期維持一貫的亞斯特質，絲毫沒有察覺不對勁，依然熱絡的和藍自強聊文學，才沒有讓場面更難看。

隔天上午是由達勃期負責的佐敷城導覽，下午則是瓷玉和達勃期的「伴侶治療」。原以為此行就此告一段落，怎知當晚瓷玉居然找上藍自強。

「昨日是瓷玉失禮了，還請公子見諒。」瓷玉一見面就先道歉，反而讓小強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直說沒關係。

「其實我並非無法接受大姐和茉莉的感情，只是心疼她如果繼續走下去，勢必會因此而受到許多非議，而她向來又潔身自愛…」

原來瓷玉並非對「同志情」反感，而是擔心後續對千繪夜的負面影響。看來是自己誤會她了…

「敢問公子昨日為何會如此氣憤？」沒想到瓷玉居然會接續這個話題，而且問了一個小強從未細想的問題。

當時瓷玉勸說藍自強爭取千繪夜，而小強則是氣憤的回應：「那如果你大姐真正喜歡的人其實是茉莉呢？這麼做難道不是違背她的心意？難道不是勉強她？這和強迫你成婚豈不是沒什麼兩樣？」

小強那時的直覺是「因為自己無法接受這樣的論調，所以反射性的用瓷玉被迫和殷里政治聯姻來舉例反駁」。

然而如今聽瓷玉這麼一說，他心中似乎才意識到什麼。

雖然不知道研究人員這麼做的原因，但是小強先前已經很確定瓷玉的「原型」就是他在21世紀曾經心儀的「偶像美少女」。

在真實世界中沒有機會與她有任何「交集」（不論是基於「現實」條件、或者小強自己的「選擇」），而今既然身處虛擬世界，生出一些曖昧難辨的心思想要接近、互動其實不難理解。

只不過，小強對於要多「入戲」還是沒有頭緒：忽略自己身處虛擬世界、身心徹底投入？牢記自己身處虛擬世界、頭腦保持清醒？

也因此，過去這段時間他有意無意的忽略這個困惑，而是以「幫忙達勃期」為理由說服自己，不只是與瓷玉有許多互動，還全心全意為她安排了生辰驚喜。

如今被看似大而化之、實則心思敏銳的瓷玉一語點破，小強才意識到自己內心深處真實的想法：

對瓷玉仍懷有心思，只是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不應該、不可能做甚麼，心中鬱結之際才會「借題發揮」，在瓷玉提出千繪夜的話題時勃然大怒。

他的怒意其實根本並非由於瓷玉，而是針對自己的無能為力，以及自己的癡心妄想。

小強雙眼茫然呆坐在佐敷城最高點的石椅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兩隻幼貓其實是公子送的吧？」瓷玉用的是「送」這個字，而非「備」，一字之差就差之千里。

備，表示主角是達勃期，藍自強只是配角，只是基於各種理由而做這件事。

送，則表示藍自強是主角，只是藉由達勃期之手做這件事。

女人的感覺果然很準，尤其是與自身相關的，即使大刺刺如瓷玉也不例外。

雖然藍自強對她從未表示過什麼不該有的心思，但她卻能感覺到蘊藏的心意，只是從未明說。

或許是因為明天藍自強就要返回大里城，而瓷玉則會留在佐敷城，日後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面，因此選在此時把話攤開來說。

向來自詡最擅長「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小強難得陷入沉默，瓷玉也不催促，只是靜靜坐在石桌對面，難得一副嫻靜的模樣。

佐敷城是沿著山丘以階梯形土砂往上建成，後世在最高點建了一座神社「月代宮」，此時則只有一個小涼亭供人休憩。

時值二月十五，只不過時間還早，圓月被東方的山丘遮擋因此還看不到。

小強心中不由感慨：就如同21世紀的他與「偶像美少女」，或者此時的肖日與瓷玉，不但彼此距離遠到難以企及，連相遇的時間也很不湊巧。

或許不至於用上「在錯的時間遇上對的人」這個詞，更沒有強烈到非得做些什麼、得到些什麼，但小強就是覺得很惆悵、很無奈。

「喜歡我準備的煙花和貓咪嗎？」小強脫口而出，心中不知道問的究竟是眼前的瓷玉，或者是21世紀沒有機會問的「偶像美少女」。

瓷玉毫不猶豫的點點頭，加上一句讓小強心頭一顫的話：「你是不是喜歡我？」

結果他還沒反應過來，瓷玉很快又補上一句：「但是我不會喜歡你，也不能喜歡你，抱歉喔！」

不知怎的，小強突然覺得心頭一鬆，矛盾許久的情緒頓時化解，忍不住被瓷玉的表情和語氣逗得笑出聲來。

「上輩子沒有機會相見，我曾想過如果自己快死了，最後的願望就是見你一面。這輩子能遇見你，我已經很滿足、更不敢再奢求了。我只希望你好好的過，也會盡我所能讓你好好的過。」

這是小強在得到「救贖」之後留給瓷玉的話，以及承諾。

直到許久以後，他都依然記得，都依然堅守。

〈作者碎碎念〉

本章有關佐敷城及相關人物之內容，皆基於史實記載。有關小強的「救贖」，也是基於真實事件改編。

第一尚氏王朝的守護神是「月代」（つきしろ），1938年沖繩縣政府在佐敷城遺跡最高點建了一座神社「月代宮」，用以祭祀第一尚氏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