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鋼琴嗎?我不喜歡。為甚麼?我感覺是被家人強迫自己學起來的,很累。我媽在我小時候也讓我去學了一年鋼琴,但是我真的是沒有興趣。那你最後學了甚麼?畫畫跟跆拳道。我媽從小就想我像我爸一樣從事建築相關的工作,所以我去學水彩了。我當時對他們想法是毫無概念的,我只是享受畫畫的感覺而已。
是水彩啊,真可愛。我喜歡看水彩塊遇水化開的樣子。
很難想像他百無聊賴的樣子,感覺他做甚麼事情都會很認真。
我對自己脫口而出的否定有點錯愕。坐在鋼琴前的十八年日子沒有如母親起初想像的可以打磨我的氣質。我甚至對自己該有甚麼樣的氣質都沒有概念。甚至在我第一次聽Glenn Gould之前,我已經是駝著背彈琴的。母親對老師的要求不高,應該是說她自己都不清楚(她沒學過鋼琴,沒辦法判斷)。她只是希望她那沒事就愛抱著奶瓶的傻瓜能夠藉此準備好入學面試,進入師資優良的學校。她沒有要我成為鋼琴家。現在看來,雖然她教育程度不高,但還是挺有先見之明的。在那段時期,能夠同時兼顧樂器及舞蹈的學生並不多,現在競爭激烈多了。社區中心的老師流失率頗高,沒有因為結婚、懷孕或者轉校而消失就不錯了。這樣想來,我還是挺從一而終的:我在整段學習鋼琴的時光中,都是跟隨同一位老師。家裡原先放鋼琴的角落現在安裝了一台貓爬架,旁邊放著水機和二十四小時都有糧的貓碗。目光穿過水流,我仍然能看見當年縮著脖子、低頭研究琴譜的自己。
你以前有得過獎嗎,在鋼琴方面?沒有。不對,好像有。公開賽中拿了第三名,中四的時候。我其實以前也在畫畫比賽中得過銅牌,不過是那種規模很小的比賽,是老師推薦我參加的。那還蠻厲害的欸。還好吧。我是因為有舞台恐懼,才被老師推出去練膽的。我也是,所以我不能夠上庭答辯,我很不擅長公開演講。
彈的是Brahms Rhapsody Op.79 No.2,沒想到自己會記得。
是要模擬考試的緊張感才報名比賽的。整首曲的節奏都很緊湊,加上在觀眾前表演的緊張會增加壓力,很容易會犯錯。我的老師非常斯巴達,她永遠不會把目標設定在合格分數上,一定是優異。她需要有「範例」證明自己教學的能力,當「生招牌」。她了解她學生的個性:因偶爾的懶惰而不自信,而且被動,很需要鍛鍊的機會;也很服從,很少對老師提出質疑,只要有適當的理由就可以不知不覺地拖慢進度,收更多的錢。她對學生像馴養寵物一樣,哪個表現好就加以肯定,剩下的就好自為之。兩個階段都經歷過的我,很慶幸自己在上大學的時候主動封鎖了她的聯繫方式。
但不得不說,她在挑選曲子方面是有一手的。我很喜歡,也覺得很符合我的經歷。
大起大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