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五十短篇集|35.亡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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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知道,人死後到底去了哪裡。

  身為女神教徒卻說出這樣的話,被當成異端送去審判也是罪有應得。亞莎沒有站出來幫對方說話,不只是因為她就是那個告密的人,也是因為她發自內心不敢去思索,叔叔這句話背後的可能。

  儘管這違背了「求知」的家訓。

  她衣領上的「智慧之果」被劃了個紅艷的叉,在脖子旁時時叮囑鏡中的子孫應當謹記:切莫以知識追求榮耀。

  否則就會像祖先一樣被垂釣在國王的寶座後。

  在傾頹的古城遺跡裡,叔叔撫著無名之神的塑像,用一如往常的溫和音調說著。

  沒有人知道死後的世界是什麼樣。神官的紀錄可能只是瀕死者的囈語,畢竟即使是王家法官也犯過將死囚的遺言當作證據降罪無辜之人的錯誤。睿智英明、受國王器重的高位之人尚且如此,何況是我等只能憑販賣知識維生的蕞爾小民?

  三十初頭就滿頭白髮的男子面帶微笑,語氣卻充滿嘲諷。

  這人就是這樣,從頭到腳、從裡到外滿是矛盾。亞莎常常不知道該不該把他的教導照單全收。而叔叔也從來不告訴她該相信什麼。他對亞莎唯一的要求就是:「親眼去看,再自己做判斷」。

  沒有人知道人死後會去哪。是如教典所說的女神懷抱?還是像那群深淵讚頌者所言的無盡之底?然而活人去不了神界,真正的深淵信徒也對此諱莫如深,彷彿就如叔叔所質疑的,人死後的歸處是可令世界崩壞的禁語。

  據說叔叔拒絕成為可恥的處刑官——他說那些人被剝奪判斷事物的能力,沒有被稱為人的資格——選擇親身去探索令他致死的謎團。

  但亞莎看見了,與遺骨一起回來的不只有信使。

  她的叔叔,教導她世間一切,教導她如何保持探求者驕傲的第一位導師,穿著生前那件同樣有著紅色禁果的灰藍披風,在瘦小少年的肩上飄蕩。半透明的身軀依然挺拔,眼神卻失了精明,只餘惶恐與茫然。

  彷彿他遭遇了此生最大的挫敗,彷彿他信守的執念在一夕間崩解。

  彷彿他失了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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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男人大概以為他只是普通的乞丐。   隨隨便便就把臉露給他看,隨隨便便就掏出繡有家徽的手帕。用著不容拒絕的傲慢語氣命令他收下沈重的麻布袋,然後像是無法再多忍受一秒般飛速離去。
  不知不覺,我已經走到了曾經的國境。過去這裡為了接待來往的旅客與商隊,圍繞著哨所是一圈又一圈的旅店、酒館、鐵匠鋪、雜貨鋪、藥店、傭兵會所還有各家的聖堂。   錯綜複雜的街道與建築形成迷宮,只有通往哨所的石板路筆直而暢通。
  他並沒有奇特的喜好,但他想不到另一個能保證目標發不出聲音,又不會把血噴得到處都是的方法。   笑盈盈的貴婦人說,他有副特別吸引無趣女人的面貌與氣質,而這些人的丈夫通常不會希望日後與新歡溫存時,想起的是慘烈的現場。
  從來沒有人願意對她說出真相。每一個人都覺得她是什麼都不懂、說了也無法理解的小孩子,即使她已為人母。   出身偏僻村子的她的確沒受過教育,但她就算不識字、聽不懂言外之意,也知道自己這樣的人能夠住進貴族宅邸,絕對不是因為宅邸的主人有顆良善之心。
  他緊盯著前方、憋著氣,一步步小心往後退,直到退回墓地入口的石碑才敢呼吸。   一股說不上是恐懼還是興奮的顫慄爬滿他的背脊,讓他差點以為又有死蜕蟲以為他是屍體爬到了身上。
  它是戲臺上的黑衣怪客,它是推動浪潮的無形力量,它是遮蔽世界的蛛網,它是神靈不可捉摸的催促。它是靈魂背面的低語,它亦是不可說者之手。   ——《無名者的日誌》殘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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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是戲臺上的黑衣怪客,它是推動浪潮的無形力量,它是遮蔽世界的蛛網,它是神靈不可捉摸的催促。它是靈魂背面的低語,它亦是不可說者之手。   ——《無名者的日誌》殘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