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類人的n種狀態》Story 13《恣意而生:金庸世界的現代平行宇宙》第82章 食物的安慰

更新於 2024/08/21閱讀時間約 10 分鐘

第82章 食物的安慰

 

1.

儀琳的叔叔在十月下旬,終於住進了F大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肝膽外科的普通病房,在角落裡為他加了一張病床。

入院之前已經做了一系列檢查,比如血檢和CT。

入院後所做的最重要的檢查,就是穿刺活檢。

儀琳的叔叔一聽這個穿刺活檢的名字,就害怕了。

 

醫生解釋了好久。

第一,一秒鐘肝穿,很快。取下的肝組織,長2—3cm,直徑約0.2cm,重量約為0.02—0.03g,只占肝總量的1/50000,顯微鏡下所見一般為5—20個肝小葉。非常微創。

第二,從以往病人的肝穿結果來看,只有少數病人,穿刺點輕微疼痛,還有肩痛,此外沒有什麼不適。當然,嚴密做好肝穿前的各項檢查工作,嚴防肝穿後併發症的發生,也很重要。只要病人配合好,肝穿刺一般來講沒有危險性,並且沒有明顯的痛感。

第三,活檢能幫助確定腫瘤的來源:是原發的還是繼發的;是肝細胞性還是膽管細胞性。

 

醫生講的醫學名詞總是很難懂,儀琳又居中詢問轉達了好幾個來回,最後叔叔才同意了。

幾天後,10月30日,活檢的結果出來了:原發性肝細胞癌。

 

2.

主治醫師就是第一天門診那位李大夫。

活檢結果一出來,他就把儀琳和她嬸嬸叫了去:“病人的病情,蘇主任跟我一起研究過了。現在的情況,是他有20年以上的乙肝病史。他還愛喝酒,有很長一段時間,每天喝一小杯高度白酒。有肝硬化。右肝葉,一個癌細胞組織包塊,6.5cm,這不是小肝癌了。所幸的是,有包膜,也沒有血管浸潤,暫時還沒有轉移的跡象。”

 

儀琳之前已經查過一些資料,多多少少懂一點,聽到這話,就問:“有包膜,沒有血管浸潤,沒有轉移。可以切除嗎?”

李大夫道:“肝臟基礎好,是可以做切除的。但是他有肝硬化。肝硬化程度比較嚴重,很可能不耐受手術,沒有醫生會冒著這個風險去做的,做了,結果也不好。”

嬸嬸問:“他怎麼就嚴重肝硬化了?”

“要知道患者是不是嚴重肝硬化,一般要綜合患者的病史、肝臟影像學檢查結果、門脈高壓的程度等等來判斷。你們家病人,有多年的肝炎病史,檢查發現有少量腹水,脾腫大,白細胞和血小板水準偏低。而且在CT上看到肝臟變形,有很多散在的硬化結節。是很典型的肝硬化了。正常的肝臟是軟的,有再生能力。硬化的肝臟,肝細胞壞死、結締組織增生、纖維隔形成,正常的肝細胞剩下不多了。”

 

嬸嬸倒抽一口氣,輕聲道:“這個死鬼。”

儀琳連忙拍拍嬸嬸的後背,問醫生:“不能切除,那怎麼辦?”

“你們可以接受肝移植嗎?費用會比較高,要幾十萬吧。另外,等配型配得上的肝源,也需要一段時間。公立醫院,可能要等半年以上吧。私立醫院,據說是快一些,但是費用就要翻倍。”

儀琳看嬸嬸,嬸嬸搖搖頭:“我們沒有那麼多錢。砸鍋賣鐵也沒有。”

 

李大夫對這一點也早有準備。

儀琳的叔叔嬸嬸,皮膚曬得黝黑,手粗糙得很。T恤邊角帶著洗不乾淨的汗漬,鞋也發灰。說話發音又不標準,帶著很土的口音。聽不懂的醫學名詞特別多,解釋了還聽不懂。這當然是外地鄉下人。

儀琳是F大在讀的學生。一身從頭到腳,衣服、背包、鞋,都是便宜貨。用的手機也是最廉價的智能機。

擺明瞭一家子都是窮人。

 

李醫生點點頭:“不切除、不做肝移植,接下來,可選的就是微創治療。這個可以分成兩類,一種是介入,通過導管,將栓塞劑注入血管,餓死腫瘤,殺死腫瘤。一種是消融,腹腔鏡,影像導向下,做物理消融,直接把腫瘤給化掉。一般,富血運區域的腫瘤,比較適合做介入。貧血運,適合做消融。這兩種微創手術,費用也比較低。”

儀琳又細問,什麼是栓塞劑,什麼是消融。什麼是富血運,什麼是貧血運。

李醫生都一一解釋了。

 

“你們家病人,腫瘤的位置,適合做介入。TACE,選擇性肝動脈化療栓塞。很成熟的技術了。通過導管,在肝動脈上放藥物微球,讓化療藥物緩慢釋放出來。肝臟,由門靜脈和肝動脈共同供血。正常肝臟,主要由門靜脈供血,差不多75%,而腫瘤組織,則主要由肝動脈供血,95%的樣子。藥物微球的球體,可以栓塞肝動脈血管,讓腫瘤組織缺血、壞死。釋放的化療藥物,直接殺傷腫瘤細胞。一般做了TACE,腫瘤都會縮小,效果還是可以的。”

 

嬸嬸聽了,忙問道:“這個什麼,能做?哪天可以做呀?”

“這其實是一個正經小手術。需要評估和排期。應該要等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就給病人做一些針對外部症狀的治療。還有,他乙肝病毒DNA載量,也挺高的,說明病毒複製活躍,應該給予抗病毒治療。”

 

治療大病,首先得看看家屬的意見。說明治療費用,看家屬是不是能接受得了。而且當著病人的面討論,讓病人自己來衡量錢與命,太殘忍。所以要先跟家屬談。

李大夫跟家屬交代完了,又去病房裡看病人。

這當著病人,他就好的方面說得詳細些,不好的方面說得簡略些。多說了些鼓勵的話,讓病人安心配合治療。

 

3.

嬸嬸就睡在病房裡。學別的病人家屬,讓儀琳網上買了個輕便的折疊床。晚上就展開,睡在叔叔的病床旁邊。早上查房之前,趕緊收起來。

跟嬸嬸一樣的病人家屬,不止一個。

 

對於病房管理來說,這自然是混亂的源頭。可是沒辦法,本市是國內一線城市,醫療水準高,全國其他地方的人也湧來看病。

病人和病人家属在本市沒有地方住,多數人也並不富裕,看病已經花費不少,如果再加上家屬的住宿費,豈不是又多了一筆開銷。何況,家屬如能全天住在醫院,就可以幹護工的活,照顧病人。

醫院始終人手不夠。普通病房裡,給病人餵飯、扶著去洗手間、清潔、翻身,這些事情,是輪不著護士來做的。要是讓護士做,那還了得?一個樓層多少病人,才幾個護士?護士早給累死了。

如果要請個護工阿姨,稍微有點經驗的、常在醫院裡做的,一個月工資,當得普通大學應屆畢業生兩個月的工資。這還不是一對一的護工,是手裡同時照管著兩三個病人的護工。護工還會跟家屬講明,病人床前若有水果,我可以吃。趕上中秋和春節,家屬須得給個小紅包。

大城市裡的人力成本,真是貴得嚇死人。

 

儀琳的嬸嬸,跟自己丈夫說了幾句話,就拿了飯盒,跟著儀琳出去了。

她們去F大的食堂打飯,回來帶給儀琳叔叔吃。

醫院當然也有病人食堂。可是學校的食堂,學校貼錢,讓菜價更便宜,算是對學生的補貼。自然還是學校食堂好。

嬸嬸打了兩個人的飯,就匆匆走了,怕叔叔在醫院餓了。

儀琳一個人在食堂裡,呆坐著,一動不動的。

 

4.

殷離下了課,打電話問儀琳在哪,然後趕了過來。

“今天醫生叫你去,是定了治療方案嗎?”殷離問。

“嗯。”儀琳道。

“具體怎麼做?能手術切除嗎?”

儀琳大致講了,殷離道:“還好有這麼一個技術。”

“嗯。”儀琳道。

 

儀琳又問:“今天下午最後兩節課,講了什麼?”

“性心理學的課嘛,那個老師,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照本宣科,除了書上的內容,補充的東西少得可憐。真是,還不如蹺課,陪你去醫院。”

“你也蹺課,那老師講了什麼,我們就不知道了。”

“那沒有關係,我可以去問阿紫,或者程大學霸,回來我再講一遍給你聽。”

 

正說著,儀琳的手機響了,她接起來,只是很簡單地道:“我在西宿舍區食堂。”

殷離問:“誰啊?”

“田伯光。”

殷離哼了一聲。

 

大概十幾分鐘後,田伯光趕到了,一頭汗。

殷離:“你今天不是上班嗎?”

“我今天上早班,8點到下午4點。”田伯光歎了口氣,“中飯都沒有好好吃。餓死我了。”

他又問:“前兩天,聽你說你叔叔的活檢結果,是原發性肝細胞癌。這兩天,醫生有說什麼嗎?”

儀琳講了。

田伯光道:“能有治理方案就行。好了,別愁眉苦臉的了,我們去後門吃飯吧!食堂的飯,能吃嗎?走走走。好好吃一頓才有力氣犯愁。”

 

三個人去後門吃飯,進了家火鍋店。點了好些肥牛卷、肥羊卷之類的東西。

東西上來,田伯光就把幾個盤子直接放在儀琳面前:“今天這就是你的任務。多吃點。你看你都瘦了。本來就瘦,再瘦下去,冬天一颳風,怕是要放風箏。”

他說完,自己就埋頭涮,埋頭吃,也不管兩個女生。

 

儀琳那天一個人吃了四盤子的肉卷,好幾盤子的粉條、年糕、蘑菇、蔬菜之類的東西。田伯光吃得也多,到最後都拍肚子了:“好飽。”

結帳時,田伯光攔著不讓儀琳看帳單,自己付了錢,說:“等會兒,我跟殷離算錢。你先別管。”

8點鐘,殷離和儀琳回到寢室。儀琳洗了澡,開始在燈下看書。

殷離偷偷看了一會兒儀琳,果然,她的氣色看起來好些了。

 

5.

殷離洗了澡,爬上梯子,躲到蚊帳裡去,一邊看書,一邊吹幹頭髮。

忽然聽到Talks的提示音,有新消息。

她一看,是田伯光發來的。

田伯光在Talks上的名字叫“誰人知我”。頭像是個卡通老鷹,戴著墨鏡,看起來賤賤的。

 

誰人知我:你說儀琳家,到底準備了多少錢?有治療方案,她還愁眉苦臉的。聽起來,那個介入,放個藥丸子到血管上,去把那團癌細胞弄死,已經是小手術了。儀琳家不會連這段時間的住院費,還有小手術的錢,都不夠吧?

草本植物:住院很花錢的。現在还没有做手術,也是各種檢查、各種藥。而且她叔叔是外地人,異地醫療保險不聯通,必須先自己付錢,將來拿了發票,回戶籍地去報銷,好像還只能報銷一半

草本植物:儀琳叔叔嬸嬸這次來看病,還跟親戚鄰居借了些錢。加上自己的積蓄,也就是五六萬。這夠幹什麼

誰人知我:我們幾個,湊點錢給儀琳,好不好?

誰人知我:也不用告訴儀琳,具體誰,出了多少錢,先在你那裡記個帳。等將來儀琳工作,寬裕了,能還的時候再說

草本植物:這個另說。我有個想法,不是現在好多募捐平臺?生了重病,把病歷上傳,說明情況,等著陌生人來捐錢就行

草本植物:最好有個流量大的人來轉發一下。那很快就能把錢籌足了

誰人知我:那要賣慘的。雖然儀琳家裡,的確很慘,可我反對賣慘

草本植物:又不需要儀琳自己去賣慘。文稿我來寫,不就好了?賣慘,誰不會?欠了認識的人一大筆錢,心裡多難受啊。但是欠了好幾萬人,每個人十塊錢,那就不會難受了。只會覺得感動,啊,人間有真情

誰人知我:我操

誰人知我:我服了你

草本植物:我明天跟儀琳商量商量。這兩天,我還在研究募捐平臺和Square上,別人的文稿怎麼寫的

誰人知我:這個事,也不要搞得太快。我記得募捐是設目標值的。現在到底要花多少錢,還不知道。募捐不就是消耗別人同情心?要是募捐兩輪,後一輪恐怕就收不到什麼錢

草本植物:你真是老奸巨猾

誰人知我:彼此彼此。你也皮厚心黑

草本植物:放屁

誰人知我:轉發宣傳,有能幫忙的大V嗎?

草本植物:有

誰人知我:不夠的話,我那裡也有

草本植物:到時候再說吧

 

殷離放下手機,看了看在下面,坐在書桌邊上看書的儀琳。

她從梯子上下去,把自己椅子搬到儀琳旁邊:“來,今天下午缺了的課,老師講了什麼,我給你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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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居南半球的小說作者,寫奇幻小說和現實主義小說。 Facebook: https://www.facebook.com/profile.php?id=100093084443974 Amazon 作者中心: https://amazon.com/author/xubai_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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