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行衍的奶奶當晚就發了消息給季行衍,說人已經準備好了,明天一早就可以行動,要他今晚好好休息——
季行衍躺在自己的床上,卻睜著眼難以入眠。
明明他的疲憊已經超過身體的負荷。
又胡思亂想了一陣子,他才終於有點睏意,睡了過去。
凌晨四點,季行衍準時出現在門口,跟他約好時間人已經到了,不起眼的黑色房車旁站著身穿黑色西裝的保鑣。
季行衍朝對方點頭示意,保鑣上前把車門拉開:「先生在裡面等你。」
「謝謝。」
車內坐著一名男子,一襲黑色的修身大衣,看起來清貴且卓爾不群,沉穩優雅。
季行衍只瞧了一眼,隨後垂下眼。「有勞您遠道而來。」
「老太太有需要,自當親身以赴。」男人沒有要和他繼續客套寒暄的意思,從一旁的桌上拿了一份文件給他。
房車駛離季家門口。
季行衍一眼就看見一張平面圖,男人道:「這是沉鋒堂的平面地圖。」男人指了個被重點標記的區域。「我們派去的人探到你未婚妻在這個位置,所以我的火藥會避過這裡,我會派人在外面接應你,出來之後會直接送你到醫院。」
男人指了桌上的小按鈕。「那是引爆器,如果你在營救期間有危險就按下它,炸彈埋在圖上的位置。而後我的人會以這聲音為信號去救你——然後剩下的,就交給我。」
計畫早在季行衍回來前,雙方就擬定好了,現在是在出發前做最後的確認。
季行衍確認自己把地圖記熟,拿過桌上的引爆器一起收好。
而對於這件事的後續他便沒有再問。
——他要一舉重挫沉鋒堂讓他們短時間內再也沒有機會將手伸出來,最好的辦法就是以黑治黑。
但是季家沒有這個力量,只能寄望他人。
季行衍壓下睫羽暗忖:要是這次還有留下禍患的可能,他不介意自己養一股這樣的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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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行駛不知多久後停了下來,男人和季行衍一塊下車。
男人步履從容,走到季行衍旁邊後,指了一個人給他。「他會帶你潛進去,在見到人你未婚妻之前,請你跟著他就好。」
季行衍點頭:「好。」以他現在的處境,他自然能分清該做什麼。
男人嗯了聲,嗓音沉潤如酒。
男人比了個手勢,讓季行衍一行人先走,自己則等在外頭。
一直到季行衍踏入沉鋒堂勢力範圍之前,男人舉起手,他的部下領命,潛藏在暗處的狙擊手一路將路上的守衛射殺在地。
季行衍一行人暢通無阻來到一間屋子前。
天色將明前的朦朧淺灰,籠罩整個沉鋒堂——下一瞬,遠方一處傳來爆炸聲。
遠方天空噴出一團煙霧,伴隨上升的亮豔火舌。
頓時整個沉鋒堂都醒了。
「怎麼回事!」
「怎麼會有爆炸聲!」
「是倉庫!倉庫爆炸了!」
「操,快去通知堂主!」
季行衍一行人躲在暗處,直到附近的人一窩蜂組織起來離開現場,他們才繼續往前走。
幾個人腳步飛快,沒有在半道上多做停留,不一會就來到地牢。
地牢前的兩個守衛被保鑣射殺,來不及警報當場喪命。
入了地牢,長長的甬道只有兩側點著微弱的燭火,一眼望去詭譎陰森。
領著他來的保鑣道:「你喊她試試,這裡只關她一個人,要一間間找過去太慢了,時間緊迫!」
季行衍嗯了聲,邊往裡走邊喊她的名字。
「玉窈——」
季行衍喊了幾聲都無人回應,他深怕心中猜測成真,大步走了起來邊走邊喊。
又是好幾聲。
直到——一陣鐵鏈被拽動的哐啷聲響起。
⋯⋯哐啷。
哐啷!
哐⋯⋯啷。
季行衍率先跑了起來,一口氣衝到傳來聲音的地方,他顧盼四周,目光最後在右邊的牢房定格。
保鑣一群人二話不說,上前去把牢門撬開,就在這短暫的時間內,季行衍看清了江玉窈的模樣,瞳孔微微睜大,心若刀絞。
門開了,季行衍率先踩了進去——在本能的驅使下靠近她。
她跪在地上蜷成一團,軟癱的身子渾身是血,如同一坨被打碎的爛肉,只有那緊緊攀在鐵鏈上的手臂,看起來還算完整——可也都是傷痕。
季行衍跪在地上,雙手都不知道要往哪裡擺——不知道該如何去抱眼前的人,才不會弄傷她。
她脆弱到了極致,如同萎花身上殘留的最後一瓣,不小心碰到了,就枯了。
「她身上的鏈子解開了⋯⋯」保鑣一行人剛剛只顧著解鎖,這樣轉頭看清狀況忍不住暗罵一聲。「操,怎麼把人傷成這樣!」
季行衍再不遲疑,脫下身上的風衣披在江玉窈身上,動作輕柔地將人抱進懷裡離開。
江玉窈黑髮染上鮮血,一小撮沾黏在她臉頰,剩下更多的是揪成團狀——她滿臉都是乾涸的血跡,斑駁不一地烙在臉上,完全遮住她那好看驚豔的眼眉。
看不清傷勢,卻能聽見她略為急促的喘息,還有一左一右被人折軟的肢體。
季行衍的心更疼了。
他半分也不嫌棄,輕輕地在江玉窈的額上落下顫抖的吻。
「⋯⋯玉窈別怕,我帶妳回家。」
——他何時見過她這樣脆弱的樣子。
她從來張揚明媚,恣意慵懶,明明高傲清冷的一個人,卻有顆溫暖柔軟的心⋯⋯
季行衍閉上眼,跟隨保鑣一群人離開地牢的安全範圍後,按下剛剛捏在手裡的引爆器。
砰——!
既然是這樣骯髒的地方,那就一個也不能留!
瞬間炸起的火光在已經兵荒馬亂的沉鋒堂再一次掀起了震撼。
灼亮熱烈的火光還有劇烈的爆破聲驚動了懷中的人。
江玉窈顫著眼睫緩緩睜眸。
有些遲鈍的反應過來——季行衍過來救她了。
她等到了。
「玉窈不怕。」察覺她醒了,季行衍連忙安撫:「妳閉眼休息一下,等妳醒來,一切都結束了。」
江玉窈沒問怎麼結束,只安然地將一切交給眼前的人,然後輕緩地扯脣——
季行衍知道她是想笑的,但她現在力氣不夠,只能扯出微弧。
「⋯⋯我⋯⋯不怕⋯⋯」
你不在的時候我不怕。
你在的時候我更不怕。
江玉窈昏迷之前,季行衍終於聽清她說什麼。
然後,慢慢地抱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