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行衍拉著江玉窈往樓上走,江玉窈除了開始被他突然一拉,踉蹌了下後跟上他的步伐。
她瞧了眼他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他似乎在生氣。
嗯?生氣?真難得呢,這三天以來他情緒沒什麼起伏,今天早上甚至還能耐著性子跟她說話,她以為他不會生氣。
江玉窈一路被他拉著往上走,爬了三個樓之後來到頂樓——
藍天白雲一望無際,遠處的高樓大廈也盡收眼底,欄杆外可見大部分的校園景致,操場、對面的教學樓走廊、林蔭道間,都有來來往往的人。
季行衍把江玉窈帶到頂樓後,自己先去背陽的地方放置自己帶來的便當。
鋪好軟墊後,他走去欄杆邊牽人。
江玉窈沒反應過來,一路被他帶走,直到看見放在地上的餐具。
江玉窈:???
野餐呢這是。
「坐吧。」季行衍率先坐下,待江玉窈坐下後把另一份便當給她。「不確定妳喜歡吃什麼,是按這兩天妳吃的菜選了幾樣。」
江玉窈瞥了眼菜色,營養均衡有綠有紅,主菜的紅燒排骨看起來也很好吃。
她不挑食什麼都能吃。
江玉窈將便當掌在手上後突然問。「不是說有話要說?」
季行衍將筷子遞給她。「先吃飯,吃完再說。」
好吧。江玉窈昂了聲,埋頭吃飯。
不一會江玉窈就吃完了,季行衍照慣例仍在吃飯,才剛吃到一半。
季行衍:「⋯⋯」
江玉窈將餐具收拾好放在旁邊。「沒事,你慢慢吃。」
然後從口袋掏出棒棒糖,扔進嘴裡後,起身靠在一旁的欄杆上。
小臂撐在上面,身軀一半倚在上頭往後仰,似乎是看著天,但更多是看著季行衍。
——吃相那麼優雅,像個貴族似的,中餐也吃得像是西餐。
這樣的一個人,從小就往精緻裡面養,從頭到腳真是很難挑出個不好。
想著想著,最後那點鬱氣好像也散了。
「季行衍。」
看著他吃完,江玉窈喊了他一聲。
「嗯?」他收好餐具,仰頭看她。
「你是有關於婚約的事情要跟我說吧?」江玉窈咬了咬棒棒糖,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季行衍嗯了聲。「今早我問過江阿姨了,是婚約的事情讓妳不開心?」
江玉窈沒說話,連個昂也沒有,季行衍也沒一定要聽到答案,繼續說:「⋯⋯這個婚約我爺爺是下過死命令,一定要結的,妳是他掛念半輩子的孫媳婦,無論妳我願不願意,我都得娶妳。」
江玉窈聞言挑眉,聽出了一點興趣,走到他面前蹲下。「繼續。」
季行衍一雙黑眸深邃沉暗,看著她時認真又嚴肅。「江家在季家落魄時相幫,我爺爺雖是感念恩情,可大部分是真心想要與江家結親。爺爺怕我不願,甚至立了遺囑言明,若我在二十歲前尋不到妳,季家產業就拱手讓人。這份婚約牽扯我季家心血產業,光是這一點我就不能放棄,就算妳此時不回來,我也會找妳回來。」
江玉窈面色不變,耐心等他說,季行衍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那天妳回來的時候,我叔嬸也提過要我考慮,妳不見了這麼多年,不見得適合我,要我好好想想——我拒絕了。我那時想,不論妳是美是醜、有無殘疾,我都會娶妳——這輩子,我季行衍的妻子只會是江玉窈。」
那句「這輩子,我季行衍的妻子只會是江玉窈」教江玉窈心中一顫。
「後來我看到妳,我就覺得——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比我的未婚妻好看。」
江玉窈雖然對自己的外貌有信心,但還不到這麼自戀的程度,聞言不禁一笑,冷白的指尖捏住季行衍的下頷。
「所以,你是對姊一見鍾情?」
季行衍沒有笑,俊秀清雅的臉色依舊認真。「我從不信這世界上有一見鍾情。」
江玉窈挑眉。
季行衍輕輕地說:「是那一眼一瞬間的喜歡——足以鍾情。」
嗓音溫柔,眼神也溫柔。
「然後我就想,這是我的未婚妻,從今天開始,我就把她這朵花安在我心上,縱著她長大。」
江玉窈生平第一次,感覺自己的心跳這樣快,幾乎讓她引以為傲的平靜在瞬間破碎。
她放開捏住他下顎的手,蓋住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裡面好似有千萬銀河星辰,多看一眼就要引人下墜沉淪,從此萬劫不復。
江玉窈垂下眼,纖長捲翹的睫羽輕輕的顫抖,如擂戰鼓般瘋狂的心跳,在她刻意調整的呼吸下逐漸平息。
江玉窈忍不住咬碎嘴內的糖片,草莓的味道一下子在她口腔內蔓延,甜膩的幾乎讓她招架不住。
——太可怕了。從來說美色能殺人,果不其然。
真的是,命都能給他。
他沒有掙扎,忍著眼前的黑暗,鼻尖還能感受到她手上乾燥的薄繭。「伯父和伯母跟我提過,他們說妳剛回來,考慮到妳的心情所以沒跟妳說我們有婚約的事情,打算讓我們慢慢的培養感情。」
江玉窈喉嚨動了動,聲音有點低。「⋯⋯那為什麼,昨天說了?」
他的眼睛被她蓋住,他看不見她,她還能看著他的脣——然而也因為這樣,她的目光越發盯著他的脣。
粉色的薄唇,形狀瞧著性感冷淡,一開一合間仿佛散著山林清泉的氣味。
「⋯⋯我不知道。昨天吃飯妳咬了我的筷子,我有心想再度試探確認。不知道為什麼伯父伯母會說漏了嘴。」
江玉窈忽而勾脣一笑。「我咬了你的筷子,代表什麼?」
季行衍:「⋯⋯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不多,但我覺得妳不喜歡與人過度親近,可是妳昨天用我的筷子,還說了那種話——我猜測妳對我,應該是有些想法、甚至是默認我靠近的。」
很細心且精闢的推理。
季行衍抿脣。「所以我沒想過妳知道我們有婚約時,會是這個反應。」
江玉窈掙脫他握住她手腕的手,伸出指腹按了按他的脣角。「⋯⋯你想過沒有,要是我不願意,堅決悔婚呢?」
「⋯⋯想過。」季行衍頓了頓。「長輩那裡是不可能悔婚的,所以我能做的,就是讓妳接受我。」
江玉窈咬了咬脣角的小棍子。
季行衍探手握住江玉窈遮住他眼睛的手腕。
「⋯⋯所以,妳對我沒有一點好感嗎?」
——讓人無法躲開的直球迎面而來。
江玉窈心尖一抖。
怎麼可能沒有。
要是沒有,她就不會一邊惋惜他有未婚妻,一邊又忍不住道德倫理的界線——勾引他。
「⋯⋯季行衍。」江玉窈眼睫斂了斂,再啟脣時嗓音啞得比平常的音色更低,如同深夜綻放在暗處的紅色玫瑰歌唱。
低迴誘惑。
「嗯?」季行衍喉結滾了滾。
「你喜歡我嗎?」
「⋯⋯喜歡。」繃著後槽牙,他答。
「即使我只有家世能與你匹配,你也願意當我的未婚夫?」
「我不覺得妳只有家世能與我匹配。妳是整個人,都與我匹配。」
——嘖。
江玉窈丟了棒棒糖棍,放開遮住他眼部的手,捧著他的臉,跪直在他面前,微彎著身軀以額抵額,柔軟的長捲髮散在兩人臉側,泛著淡淡的香氣。
「其實要不是這紙婚約,我也沒機會綁住你這樣的人,生氣不平憤恨都太做作了⋯⋯所以,你這個未婚夫我就收下了。」
季行衍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看著她,張揚豔麗的眼眉在一刻盛放,似乎比以往的每一次更好看。
她勾脣,笑得又懶又豔。「既然你是我的未婚夫,你渾身上下,就都是我的了,是不是?」傳聞都說他為她守身如玉多年,聽得心癢。
「⋯⋯是。」他似乎知道她要做什麼,睫羽輕輕地顫抖,語調喑啞了幾個度。
——都是妳的。身體是妳的,心也是妳的。
本來就是留給妳的。現在都——虔誠的獻給妳。
然後他看著她仰起脖頸,一抹溫熱柔軟的觸感留在他額心,然後看著她紅潤的脣瓣貼上他的鼻尖、頰畔⋯⋯每一個吻皆慎重而虔誠。
察覺到這點,季行衍十幾年來難有波動心房驟然起了波濤。
——初見她時就知道,然而此時此刻他才驚覺,那時的悸動還能更大,大到他的胸腔整個是鼓噪的心跳聲。
大抵是他始終不解風情地睜著眼,江玉窈輕笑一聲,又蓋住他的眼,指尖挑起他的下頷,紅脣輕銜住他的下脣。
微微地含住,再啟口將他整個薄脣包覆在內,季行衍一顫,只覺整個口腔都是甜膩又清冽的草莓味——甜得心尖發顫。
又軟又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