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的從來不是「稱王」——Daemon Targaryen👑
《龍族前傳》第二季對原作的改編裡，引發最多討論的角色，就是Daemon Targaryen，原作黨認為他被改得面目全非，非原作黨也有不少人認為「這哪裡是什麼遊俠王子，根本就是夢遊王子」，一整季都在夢遊。
前幾天，我的好朋友，「金巴馬獎」得主，跟我聊起了Daemon，受他的啟發，我決定再來開一集講講影集裡的他。
第二季讓他一直夢遊，無疑是編劇團隊的豪賭，而作為觀影者，看到Daemon一次次陷入夢境，我們究竟得到了什麼？最直觀地說，我們看見了他的內心世界，但第一次看或是只看過一次，我們很容易陷入一個疑惑，就是「這跟劇情有什麼關聯」？
那些對於這樣改編是否在「拖戲」的質疑也正是由此而來。是「拖戲」嗎？我這裡提一個對比，《後宮甄嬛傳》裡，甄嬛去甘露寺那一段時間，是否也被這樣質疑過？但為什麼，編劇要讓甄嬛去甘露寺？又為什麼，編劇要讓Daemon夢遊？
看見甄嬛在甘露寺那一段時光的轉變，跟看見Daemon一整季夢遊的自我探索，其實都是在讓觀眾看這個角色的「質變時刻」；很多時候在觀影上，我們會有「想當然耳」的心理預期，好比甄嬛從甘露寺回宮當然就是要跟故人們算總帳、Daemon當然是要為了黑黨大殺四方。
但現實中，我們自己在面對自己的質變，會不會猶豫、掙扎、需要被觸發？或者，更進一步問，生命中多數的時刻是屬於「重大事件」的還是「柴米油鹽」的？我想應該是後者。
在Daemon夢遊的時侯，他在自我探索，而我們呢？我們看著他如何面對自己。可能大家初看時，會覺得Daemon這段時間的自我探索中，都有一個明確的麥高芬，也就是鐵王座；但，就只是鐵王座嗎？
這裡我再開一個問題，「Daemon，他想稱王嗎」？
我認為，Daemon 要的從來不是「稱王」。
大家還記得第一季打完石階列島後嗎？人們給了Daemon王冠，稱他為「狹海之王」。那頂王冠，他拒絕了嗎？沒有。那個「狹海之王」的名號，他拒絕了嗎？也沒有。
然而當他凱旋歸來，頂著「狹海之王」的王冠踏入王座廳，他做了什麼？是以「狹海之王」的身分來跟七大王國全境守護者談外交嗎？是要裂土封王、宣布狹海獨立成一個新王國嗎？是來談「一個王國，各自表述」嗎？都不是。
面對哥哥Viserys的質問，他只是輕鬆一笑，說「狹海之王」不過是別人的抬愛，然後摘下王冠、下跪說「七大王國只有一個真正的國王」，頃刻間把王國分裂的隱患變成了收復失土的勝利。
為什麼Daemon要這樣做？
我們再來說另一場第一季裡最動人的戲，王座廳裡的「潮頭島繼承權之爭」，大家都聚焦在Viserys拖著風中殘燭的身體所帶來的感動，還有Daemon撿起王冠戴在哥哥頭上的兄弟情。
但那頂王冠，Daemon為什麼不撿起來、戴在自己頭上？要論武力或血統，在那一刻，只要他想，殺兄、篡權奪位，他完全能夠做到，如果鐵王座就是他最深的執念。
為什麼Daemon是把王冠戴在了哥哥的頭上？為什麼Daemon要這樣做？
我們再來說第一季尾聲的另一場戲，Rhaenyra在龍石島登基，那頂從君臨城被打包外帶的王冠，是Daemon幫Rhaenyra戴上的。
然而這裡的Rhaenyra，比起生命盡頭的Viserys更弱，她的繼承權資格因為性別被質疑、她的武力無法與Daemon抗衡，換言之，Daemon這時要殺妻、奪權，不只完全做得到，更比當時幫Viserys戴王冠更容易、更安全。
這頂王冠，又為什麼Daemon戴在妻子頭上？而不是自己？
Daemon，那個時代武力最強、最身經百戰的戰士，手上拿的是開國兵刃、祖傳的瓦雷利亞鋼劍「暗黑姐妹」，騎著年輕力壯的兇猛紅龍「血蟲」Caraxes——論身分，他出身高貴，爸爸曾是鐵王座繼承人、哥哥是國王；論經歷，他不只沙場上經驗豐富，就連市井與庶民的生活也熟得通透，王國最底層的跳蚤窩（Flea Bottom）到最高層的王座廳他穿梭自如；論履歷，他當過財政大臣、法務大臣、都城守備隊司令。
甚至，論民心，他在貴族與平民之中，也有可觀的支持度。
為什麼他在機會來臨時，不稱王？
是不是很矛盾？他嘲笑自己早夭的姪子是「一日繼承人」，他跟哥哥翻臉後強佔了「鐵王座繼承人傳統領地」龍石島、還偷走龍蛋，他到了赫倫堡之後就要求大家以王相稱，甚至他的夢裡，媽媽、哥哥、妻子全都發出了靈魂拷問。
奇怪，到底這個王位，你Daemon想不想要？
我的答案就是這支影片的標題，Daemon，他不想「稱王」。或者更精準地說，他不想自稱為王，他要的，是被稱為王。
這是一種很有趣的內心狀態，他不要自己去搶、去奪甚至是去取得，而是要別人給。Daemon在第二季裡的自我探索，追求的其實不是鐵王座這個麥高芬，真正探索的核心，我認為是抽象的愛。
鐵王座，在Daemon心中早已成為一個載體、一個容器、一個明確有形體的證據，證明什麼？證明「我Daemon，被愛過」。
實際上，驅動Daemon的核心動力，是對被愛、被肯定的貪婪。之所以看起來很像是在競奪權力，是因為Daemon對情感的認知，早已是「權力化的愛」與「愛的權力化」。
所謂「權力化的愛」，我們可以看到，從第一季到第二季，他對「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經常是用權力來界定、檢驗，也因為有了這樣的標準，所以他會對於「未達標」感到不滿、感到憤怒。
哥哥沒有選他作為繼承人，就是不把權力交給他，派他擔任什麼職位，就是只給他部分的權力；換言之，他覺得哥哥不夠愛他。
妻子要跟他理論清楚誰才是最高權力，而不是共享王權，就是不夠愛他。
他看起來要的是權力，其實要的是被愛、被肯定，肯定他夠格為王。
而所謂「愛的權力化」，從他的行為就更好懂，他一次次把王冠戴在哥哥、妻子的頭上，是因為，他愛哥哥、他愛妻子，這個戴王冠的給予權力認可的動作，就是他的示愛。
這裡或許有人會問，那既然是這樣，為什麼人們給了他「狹海之王」的王冠，他得到了愛，卻又摘下王冠、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因為他真的無所謂。
淺層的說，這些給他愛的人，也就是稱他狹海之王的人，不是他在乎的人，所以雖然得到愛，但不是他要的愛；而深層的說，他的貪婪在於，得到了就是我的，但我還要更多，這還不夠，我不只要狹海的愛，我要整個七大王國的愛。
其實，以第三者的視角來看，Daemon已經是得到很多愛的人了，光是他的家庭裡，他的哥哥、兩任妻子，都愛他。但他因為對愛的權力化，而使自己看不清真實，也失去了培養責任感的機會。
所以，當Laena難產時，他陷入了呆滯、無助；當Rhaenyra難產時，他表現出毫不在乎，一心一意想打仗的態度。當他的愛被權力化了，在生產過程這個沒有多少權力行使空間的事情上，他只能逃，因為他不知道還能怎麼表達他的愛。
為什麼在赫倫堡要大家稱他為王，因為他想聽到，因為他想被愛，尤其想填補妻子那邊他自認為失去的愛。
「被稱為王」早已成為他的終極追求，因為那是他對於被愛的最大滿足，一整季的夢遊，他正是被逼著直視這樣的自己。所以迷失的他會在亂倫夢境裡遇見自己的母親，想聽見母親對他的肯定與愛，還有讓他晚出生的愧疚，這一切都不合理，而這個夢就是在逼Daemon面對自己的荒謬。
這樣的Daemon，在被愛的渴望裡迷失，直到更巨大的存在出現，他在魚梁木的指引下洞見了未來，我想他肯定看見了終生未能問鼎王位的自己，也看見了自己的後代都坐上了鐵王座，他在心裡找到了「愛的權力化」的出口，更找到了把自己從漩渦拉出去的理由。
所以，當Rhaenyra殺氣騰騰來到赫倫堡興師問罪，已經召集大軍、站上實力頂峰的他，對自己最後一次稱王的機會，他終於能超越，而且心甘情願。
因為他找到了愛本身，能調和被愛的索求欲，他在一整季的夢遊後解構了自己、重塑了自己，他得到了自己的生命於歷史洪荒中的定位座標，他心裡有了遠勝於他對愛的貪婪更重要的東西。
而那東西，就叫做：冰與火之歌。
你可能也想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