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之間:媒人與媒介 Entre le mariage : le médiateur et le média

閱讀時間約 13 分鐘


古往今來婚姻都是件大事,在不同時代,對撮合姻緣的人稱呼也跟著變化:婚姻仲介、婚姻介紹、中間人、媒人1等,在不同脈絡下,意思也大不同。

 

古羅馬時代將撮合姻緣,以金錢為目的的「婚姻仲介」,女性稱為lena,男性為leno,意思是販賣奴隸的人,其實就是現在常說的皮條客或老鴇,在古希臘劇作家米南德(Ménandre)喜劇《薩摩斯的姑娘》(La Samienne)《愛情篇》中就出現過:

Tant qu'il y aura un esclave rusé, un père intraitable, une entremetteuse malhonnête et une courtisane caressante, Ménandre vivra.(只要有狡猾的奴隸、頑固的父親、不誠實的老鴇和溫柔的妓女,米南德就會長存。)

 

後來古羅馬劇作家也繼續沿用這個總是在愛情裡扮演反派的角色。在普勞圖斯(Plaute)《驢的喜劇》(Asinaria)中,對老鴇這職業有精彩的譬喻:

 Notre métier est exactement comme celui de l'oiseleur. Quand l'oiseleur a préparé un endroit, qu'il a répandu de la nourriture, les oiseaux s'habituent à venir ; il faut engager des fonds quand on veut gagner quelque chose. Les oiseaux viennent souvent manger ; une fois qu'ils sont pris, ils paient leur dette à l'oiseleur. C'est la même chose ici chez nous notre maison, c'est le terrain de chasse ; moi, je suis l'oiseleur ; l'appât, c'est la fille ; le lit est l'appeau, les amants sont les oiseaux.(我們這行完全跟捕鳥者一樣。當捕鳥者準備好地方,撒下食物,鳥兒就會習慣性飛來;想賺錢,就得先投資。鳥兒常來吃,一旦被捕,就是還債的時候了。我們做的是一樣的事,這處宅子就是狩獵場;我,就是捕鳥者;誘餌,就是女孩們;床,就是捕鳥器;情人,當然就是那些鳥兒。)


在布列塔尼地區,工人階級的相親會選擇有爐火的地方,以做歐姆蛋的方式來表示是否願意結為婚姻。

在布列塔尼地區,工人階級的相親會選擇有爐火的地方,以做歐姆蛋的方式來表示是否願意結為婚姻。


中世紀晚期到法國大革命前,對媒人有了比較中性的稱呼:「婚姻中間人」。在布列塔尼地區,女裁縫師因受未婚少女們的信任,常偷偷幫忙促成婚姻。工人家庭間的相親會選擇有爐火的地方,若雙方對彼此滿意,就會做歐姆蛋,然後一起品嚐;若沒看對眼,就會把鍋子倒扣。

 

法國大革命不久後,首批專門為單身人士提供廣告的報紙開始出現,如《婚姻指引》(L’indicateur des mariages)及《婚姻信使》(Le Courrier de l’hymen),為單身人士建立聯繫管道,鼓勵走進婚姻。歷史學家克萊爾-莉絲·蓋亞爾(Claire-Lise Gaillard)解釋,這現象和當時革命後興起的現代化浪潮有關。這些在報章上刊登婚姻訊息的企業家自認是革命支持者,提倡階級平等婚姻;事實上,他們自己出身中產階級,也渴望與貴族女性締結婚姻。




《婚姻信使》 創刊號宣言第一段:

Il a paru des journaux qui ont eu pour objet de publier les morts, les deuils; celui que nous annonçons sera d'une nature moins trise [sic]; il fera connoître les mariages. (有些報章雜誌是為了報導死亡及哀悼的消息,我們的報導性質較不悲傷:我們將介紹婚姻。)

 

「marieur, marieuse(婚姻仲介)」這個詞也是在法國大革命後才出現,正式成為一項職業,克勞德·維利奧姆(Claude Villiaume)即為拿破崙時期最出名的婚姻仲介。克勞德因1803年刺殺拿破崙失敗而服刑,出獄後搖身一變成為「業務代理人2」,在1811年於巴黎創立了他的公司「帝國巴黎中央總代理處」(Agence Générale et Centrale pour Pais et l’Empire),不僅包辦婚姻,還有旅遊規劃、金融等業務。相較於其他同行低調行事,克勞德在1811年向外界宣稱在短短兩年內,就促成206件婚事。然而,由於缺少法律規範,詐騙、拉皮條頻傳,使得婚姻仲介蒙上負面形象。

 

1825年,第一家婚友社在巴黎波瓦松尼埃大道(Boulevard Poissionnière)開幕。創建人亨利·查爾斯·拿破崙·德福伊(Henri Charles Napoléon de Foy)屢次被指控從事違法、不道德的工作,五次於法院出庭捍衛自己的職業。多米尼克·卡利法(Dominique Kalifa)在他的著作《歷史》提及:

M. de Foy connaît, par ses affidés, les relations de la femme qu'il veut enrôler sous la bannière conjugale; il connaît les salons où elle va, les soirée où elle danses; il peut donc piloter le prétendant sur un océan dont les parages lui sont familiers. (德福伊對於他想列入婚配名單的女性,通過密探,他清楚掌握她的社交關係;他知道她常去的沙龍,參加的晚會;因此,德福伊可以為追求者找到與其出身相符的女性。)

 

1825年,亨利·查爾斯·拿破崙·德福伊在法國巴黎的波瓦松尼埃大道上開幕第一家婚友社。

1825年,亨利·查爾斯·拿破崙·德福伊在法國巴黎的波瓦松尼埃大道上開幕第一家婚友社。


由於擁有龐大的資訊網,加上不須預付訂金3,而是等婚姻媒合成功後,才抽取5~10%的嫁妝4作為佣金的收費方式,德福伊的婚姻仲介事業蓬勃發展,據當時的報章雜誌估計,到他1888年去世為止,已成功媒合超過一萬對佳偶。

 

1854年,記者兼政治人物塔克西勒·德洛德(Taxile Delord)表示有1/4的婚姻皆由仲介促成;1911年,在巴黎有超過150家婚友社,法國每座大城市裡至少也有十幾家。然而,即使婚姻仲介掀起結婚潮,浪漫主義也歌頌自由平等的婚姻,當時的思想仍受傳統觀念束縛:媒合婚姻等同買賣5,一種金錢與權力的利益關係6;單身被視為7失敗,尋求仲介擺脫單身更是失敗的證明。

 

如今交友軟體已成為現代人認識新對象的常用工具,能快速篩選並配對。然而,不論現在網路交友還是過去的婚姻仲介,詐騙一直都存在,尤其是愛情騙子,Netflix在2022年上映的《Tinder大騙徒》(The Tinder Swindler)即是最佳範例。

 







 

Lexique:

1.  有關婚姻仲介,不論中、法文,就字面上意思皆會重疊,在不同的語境有不同表達,可以觀察有何差別:

[1]  Un entremetteur, une entremetteuse 中間人、媒人、皮條客

[2]  Une proxénète 皮條客

[3]  Un intermédiaire de noces 婚姻中間人、經紀人

[4]  Un marieur, une marieuse 媒人、婚姻仲介

2.  Un agent d’affaires:agent (n.m.) 指行動者,在不同行業有不同稱呼,後面可搭配不同形容詞;affaire (n.f.) 事情,事務。De + 名詞變成形容詞短語修飾agent,在本文中Un agent d’affaires帶有「什麼事情都包辦」的人之意。

3.  Un acompte:(n.m.) 預付款,訂金。

4.  Une dot:(n.f.) 嫁妝。

5.  Une opération mercantile:mercantile 重商的,源自拉丁文 merchari,這字根都和商業有關係,其他詞彙如marchant商人、marchandise (n.f.) 商品及 marché (n.m.) 市場,交易。

6.  Un enjeu d’argent et de pouvoir:enjeu (n.m.) 賭注,利害關係,關鍵;和前面un agent d’affaires一樣,de + 名詞變成形容詞修飾enjeu,注意名詞前面都不加定冠詞。

7.   Passer pour:被認為是⋯⋯。這短語動詞很特別也很常用,雖表面上用主動形式,可具有被動意涵,譬如 elle passe pour être la meilleure étudiante. (她被認為是最優秀的學生);還有另一個同義詞faire figure de,也是同樣用法。

 

 

參考資料:

Fabien Trécourt, « On faisait comment avant Tinder ? » in Ça m’intéresse Historie n˚85, Juillet-août 2024

Nicolas Méra, « Tutoiement, tabloïds, annonces matrimoniales... L'héritage méconnu de la Révolution française », https://www.slate.fr/story/266969/tutoiement-tabloids-annonces-matrimoniales-heritage-meconnu-revolution-francaise-caricatures-clivage-politique-systeme-metrique-histoire. Consulté le 31 juillet

My maxicours, « L’entremetteuse, personnage de comédie, dans l’élégie 5 », https://www.maxicours.com/se/cours/l-entremetteuse-personnage-de-comedie-dans-l-elegie-5/. Consulté le 31 juillet

Vincent Edin, « Les algorithmes des applis de rencontre sont construits sur des stéréotypes de genre vieux de deux siècle », https://usbeketrica.com/fr/article/les-algorithmes-des-applis-de-rencontre-sont-construits-sur-des-stereotypes-de-genre-vieux-de-deux-siecles

Nejma Omari, « La Saint-Valentin au temps du COVID : trouver votre moitié grâce à Gallica ! », https://gallica.bnf.fr/blog/12022021/la-saint-valentin-au-temps-du-covid-trouver-votre-moitie-grace-gallica?mode=deskt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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