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了燒烤店,下起了小雨,他們躲進騎樓,史君來提議去看電影
他想趁開始工作前的三天假期多陪陪她,或者,該反過來說,是他希望她陪在左右。
「簡寧,一起看電影好嗎?」他罕見的主動向她提出邀請。
她自然欣然同意。「我也好久沒進電影院了。」她已記不清上次進戲院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他們選了一部可以趕上播放時間的影片,座位也坐了七、八成。
他們的座位在後排,視野還不算太差。
這是一部典型的好萊塢警匪動作片,劇情頗為刺激緊湊。
演著演著,戲中男女主角開始纏綿熱吻,年輕貌美的女主角衣衫褪盡,露出傲人的身材,和身強體壯的男主角展開一場火辣辣的床戲。
大螢幕裡男女主角熱切交纏的肢體,呈現出露骨的畫面及呻吟,讓人忍不住臉紅心跳。
簡寧的腦海中浮現剛才和史君來共用一雙筷子的情景,臉又燙了起來。
忽然,她感受到身旁史君來的視線,著魔似的側著臉仰起頭,兩人目光交會,深深凝望彼此。
史君來緩緩低頭湊近她,微涼的唇找到她的輕輕覆上。
簡寧垂下眼簾讓他吻上,在他加深親吻力度時退了開來,螓首低垂。
她不想讓自己有過多的期待和想像,她怕有一天他若離去,自己會不會不知道怎麼過活。
「簡寧,抱歉……」史君來在黑暗中瞅住她低垂的臉龐,嗓音瘖瘂。
吻她時品嘗短暫的甜蜜後,伴隨而來的是內心的糾結,以及壓抑欲望燃燒的疼痛。
他越來越控制不了自己想觸碰她的念頭,他怕再過不了多久,他就會不顧一切的壓倒她、占有她。
他不希望自己變成那樣,在他尚且一無所有的階段、在一切都尚未明朗的晦暗中,他絕不允許自己打破防線,越過疆界。
一句道歉,像針一樣刺痛她的心,是否表示他吻她是氣氛使然,所以懊悔、並非發自真心。
有時,他是如此關心她、呵護她,彷彿眼中只有她、只在乎她,有時又刻意躲避她、保持距離,若即若離的態度,讓她越來越捉摸不透他真正的心意。
對於她,也許他也在掙扎、也許他只是想報答、也許他根本無心,也許他始終準備著回去他的世界,這裡終究不是他的歸屬。
螢幕裡劇情正如火如荼,各懷心思的兩人已無心欣賞,直至電影散場。
觀眾一窩蜂的擠向出口,史君來站在人群中找尋簡寧的身影,人潮散盡,剩他一個人杵在門口。
一種失去她的恐慌驀地襲上他的心頭。
他若有所失的走出來,一下就看到簡寧靜靜站在一旁的廣告立牌前等待著。
空洞的心瞬間被柔軟填滿,史君來深吸一口氣,三步併作兩步走近她。
「我以為妳生氣不理我了。」他委屈的語調,有點像以為自己被媽媽拋棄的迷路小孩。
簡寧睨他一眼,輕輕地說:「我沒有生氣。」
倘若她真的生氣了,他會怎麼做?又或,她若惹他生氣,又會怎麼樣?
她突然好想看他為她失控的模樣,她有足夠讓他失控的魅力和影響力嗎?
他們出了影城,依舊下著綿綿細雨。
「走走再回去好不好?」史君來問。回到家,他反倒沒辦法這麼靠近她、自在與她相處,就怕自己失控。
「好。」
簡寧覺得他今晚似乎有點不一樣,以往是她要去這去那的,今晚都是他在主導,雖然她挺喜歡這樣。
影城周圍都是一些頂級精品店面,光鮮亮麗的櫥窗裡,展示最新款的服飾、包包和高級珠寶,簡寧從不多看一眼,因為那不是她能觸及的領域。
「這些就是女孩子最想要的東西吧?」史君來駐足在櫥窗前問。
簡寧也同樣望著高級明亮的空間,隨口輕應一聲。
「妳呢?妳想要嗎?」他側首看她。
簡寧笑了笑。「那又不適合我,而且也不是我負擔得起的。」
淺淺的笑容裡,沒有奢望,沒有羨慕。
不是妄自菲薄,而是認命,也認清現實。
「等我有工作賺了錢,我買來送妳。」史君來口氣淡淡的,心中卻很篤定。
說到錢,簡寧順勢問起。「阿來,你怎麼還有錢?一定沒好好吃飯對吧?」晚餐和電影票都是他付的帳。
「我有正常吃飯。」他答。「沒好好吃飯的是妳才對,妳太瘦了。」
「我有吃……」她小聲反駁。
史君來溫柔的勾起嘴角,不與她做爭辯,這三天,他會好好餵飽她的肚子。「我們搭公車回去。」
簡寧再度感到驚訝,她還以為他會叫計程車。
儘管生理期的緣故,致使她的腹部一直處於悶痛狀態,她還是點頭說好。
史君來脫下身上的夾克,為她遮風擋雨。
「沒關係,外套你穿著,小心感冒了。」簡寧盡量挑有廊簷的地方走。
「我不冷。」他堅持。
他身強體壯,又保持運動習慣,確實很耐寒。
候車處有遮雨棚,他才收手。
春寒料峭,夜深後氣溫一下子降低了幾度。簡寧摩擦掌心,試圖趨走手上的冰冷。
「外套妳穿著。」史君來把外套披在她的肩上。「我不想再看到妳發高燒的樣子。」她不知道他有多心疼。
「你穿。」她把衣服還他。「我要是再發高燒,就關在房裡不讓你看見。」
史君來皺眉低語。「說什麼傻話。」到時他會破門而入,像上次那樣寸步不離的照顧她。
「你才是,快把外套穿上,否則要是你感冒了,我不會照顧你。」簡寧把外套塞到他懷裡,說著違心之論。
史君來不以為然的輕哼一聲,依言穿上外套。
簡寧的嬌顏染上笑意。
史君來眸光一閃,冷不防握住她的手臂讓她面向他,讓她冰涼的雙手鑽進他的外套底下環住他的腰,藉由他的體溫驅趕寒意。
「阿來……」簡寧微微睜大眼睛,被迫伏在他的胸口,剛好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
「這樣我們兩個都不怕著涼了。」他的下巴摩挲她的頭頂,聞著她的髮香,發出無聲的嘆息。
即使候車的乘客不時往他這邊看,史君來卻絲毫不在意,一心只想這樣寵著懷中的人也滿足自己。
「阿來,快放開我……」簡寧抬頭,難為情的命令他。
史君來略為失神的凝視她,喉頭倏地一緊。
他好想狠狠吻住那半啟的菱唇,吸吮其中的粉紅小舌,徹底品嘗箇中的甜美,甚至,想要她更多更多。
然而他沒有動,只是閉上眼,感覺到體內焚燒的火,那般熾烈。
簡寧悄悄退離他的懷抱,史君來緩緩睜開眼,看見她對他報以微笑。
車來了,他們輾轉回到家時已將近十二點。
簡寧和他道過晚安直接回房梳洗,然後上床躺著,雖然身體疲憊,腦子裡全是史君來的一切──他無懈可擊的外表、他的親吻、他的氣息、他的體溫,在在都教她迷戀、沉淪。
「阿來……」她呢喃著刻劃在心版上的名字,一半甜蜜,一半苦澀。
另一側,史君來剛沖完澡進房,洗過的髮還滴著水,他不禁回想起剛來這個家的第一晚,簡寧幫他吹頭髮,她指間觸碰他頭皮的溫柔、幫他梳頭髮的細膩,宛如一種愛撫。
他濃重的喘息一聲,任憑欲念在腦海中馳騁。
這份疼痛,他忍得越來越辛苦,卻又甘心承受。
是夜,他夢見自己遇到一個女人,女人告訴他時空入口近期會出現,並告訴他入口出現的地點和時間,他去了,走進時空入口,穿過彷彿沒有盡頭的黑暗之後,卻是蒼茫一片,空無一物。
他被困在那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沒有回去他的時代,也回不來現在,他被永遠困在空白裡,既不像活著,也不像死了。
無邊際的孤獨,永無止境的蒼白,冰冷與絕望……
惡夢驚醒後,那份恐怖糟糕的餘味縈繞他的心,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