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䨒》—— 塵封：序

六月，畢業的季節。

校園裡傳來了離別的旋律。

有一朵花，這麼剛好的，落在一個女孩頭上。

女孩坐在樹下的長椅，閉著眼睛。

好安靜…好安靜。

她身上穿著制服，是個高中生。

眼角微紅，淚水的痕跡若隱若現。

被花朵掩埋的雙手，緊緊握著一個小玻璃瓶。

瓶內的藥丸已不知去向，取代的，是折了好多折的粉色紙條。

又一朵花，落在女孩頭上。原本搖搖欲墜的花，就掉下去了。

女孩，依舊緊閉雙眼。

學生們帶著祝福，走出禮堂。

孩子們的笑容那麼率真，那麼美好，對未來充滿幻想。

一聲尖叫劃破了祥和的天空，笑聲嘎然而止。

不久後，警察趕到現場，急切地疏散人潮。

好奇、害怕、驚恐、疑惑。

沒有人同情。

他遠遠的看著她，強忍著撥開人群的衝動。

這是他腦中浮現過無數次的夢魘。

人潮在警察的管制下漸漸散去。

只剩下他，出神的傻站著。

愣愣的看著她。

想起幾年前，他也是這麼看著媽媽。

然後，他就再也看不到媽媽了。

一名年輕警察想上前詢問，另一個年長的警官攔住了他，輕輕搖頭。

年輕警察會意，安靜的站回警官旁邊。

樹下，少年依舊站在那裡。

他想走向前，可又怕叫她的時候得不到回應。

眼眶漸漸濕潤，景物越來越模糊。

他眨眨眼，仰頭做了一個深呼吸——他答應過她不哭的。

鼓起勇氣，他蹲下來，凝視著她。

女孩膚色蒼白，雙眼緊閉，嘴唇有些發紫。

一陣風拂過，髮絲跟著飛揚。

樹葉的倒影映在他們身上，她就像在睡覺一樣。

「 … …雨...」他輕聲叫喚。

沒有回應。

眼眶再次填滿了淚水。

這次，他任由淚水滑落。

他想：反正妳也看不到了嘛！

先是一滴一滴的，緩緩落下，然後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他低頭，掩面，肩膀顫抖著。

天空漸漸黯淡，細雨密密麻麻的落下。

四周寧靜，只聽見雨聲，和他的低聲啜泣。

然後，他抬起頭，抹去臉上的狼狽。

「好吧，朱雨。」他望向她，無奈的笑著。

「我會連同你的那份人生，一起活得精彩。」眼淚再次奪眶而出，他卻還笑著。

滴答——滴答——

雨規律的落在水窪。

一下一下，刺痛著少年的心。

他站起身，悠長的眼神停留在她身上。

這一刻，彷彿成了永恆。

接著，他彎下腰。

拾起落在女孩頭上的那朵花。

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吻。

她的額頭那麼冰涼，明明是熾熱的盛夏。

一滴晶瑩剔透的淚，掉落在女孩蒼白的臉龐。

少年輕柔地抹去它。

和憂傷一起。

這是最後的告別。

他轉身，手中捧著那朵花，走向警察。

他深深地鞠躬，一言不發。

年長的警官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抬起頭來，看向他的雙眸浸滿淚水，卻依舊明亮。

他嘆了口氣。這種畫面他見多了，卻還是無法視而不見。

「請節哀。」他拍了拍少年的背。

少年只是笑了笑，點點頭。沒有再看女孩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他和她。

他知道，一切都開始了，他和她。

他會載著他和她的所有回憶，去完成她的願望。

——他會幸福的活著。

這是他給她，最後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