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洋再度踏上這塊土地時已是相隔十五年之久。
當初隨尹叔叔離開時,他不知道能否再回到這塊土地,看看記憶裡的風景和那總是讓他夜半驚醒的老家,還有......弔唁給予他所有關愛及援手的楊叔叔。
承洋在取得了尹氏夫婦借出的資金和諒解之下,攜妹妹一起回鄉,除了看看出生地的變化,也想在這裡打下屬於自己的天空,一展所學長才。
苡清先回楊青雲的故居看望嬸嬸、雲貞。
她驚訝五年多來這城市的變化,若非有地址,怕是連自己成長的家都要找不著了。
蕙蘭見到心愛的女兒激動的直掉淚,只反覆念叨:「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雲貞冷凝的眉眼在見了妹妹後也笑得冰雪消融,摟著母親和苡清也是喜得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晚間一家人在餐廳團聚,蕙蘭拉著苡清細細問起她在異國求學的大小事,讓雲貞不禁打趣母親要讓妹妹餓肚子。蕙蘭這時才如夢初醒般,不住往女兒碗裡佈菜,暗道她必然思念家鄉味。
一頓飯直吃到餐廳打烊,蕙蘭仍是挽住苡清不放,雲貞噙絲笑,想起以前一家四口共處的時光。
回到家中,苡清鼓足勇氣,期期艾艾地開口:「......嬸嬸,我......能帶哥回來向楊叔叔上柱香嗎?」
雲貞霎時冷下臉,蕙蘭也是不說一句話。
許久後,雲貞緩緩開口:「哥不希望妳夾在中間難做,不過,這事以後別再提。」
苡清垂眸,想替承洋說兩句,卻也不知從何解釋起。
終是蕙蘭不忍見女兒如此,只拍拍苡清的手:「青雲見了妳肯定開心,去給祂上柱香吧。」
苡清見倆人絕口不提承洋,也只能暗暗著急,卻無法可想。
輕煙裊裊中,苡清默默向楊青雲訴說哥哥十數年的苦,她只願楊家人能給承洋一個解釋機會,而不是讓誤會造成更深的裂痕。
承洋暫居於旅社,給自己尋了租屋處後匆匆搬入,他準備和妹妹物色住處和成立自己的公司。
這日,苡清約了哥哥,提議要先看看小時候曾走過的足跡,包括那個充滿愛,同時,也讓他們驚懼的老家。隨著苡清腳步,他們回到那個曾經的老社區,卻再也尋不著過往一絲絲回憶。誠如生命的變,會徹底剝去舊殼,淹沒在煙塵裡,令往日痕跡再不復見。
兄妹倆唏噓,只能黯然離開再無小院的鄰里,準備去楊青雲的塔位奠祭。
承洋對生命中,曾給予過他最及時的援手及溫暖的恩人,誠心焚香祝禱,他喃喃向祂訴說十多年的往事,祈願慈祥的叔叔願意原諒自己。
苡清濕了濕眼角,靜靜看著哥哥吐露不為人知的心事,心底酸楚。
祭拜完楊青雲後,兄妹倆也去見了父母,帶著歉疚與祂們告別後,美玲、修宇也正式隨呂氏夫婦入土。
苡清隨哥哥四處看房,終於找到了理想的屋子,是環境頗清幽的新大樓,格局方正、採光明亮、三房二廳,倆人都很喜歡。
下訂後,承洋馬不停蹄再尋一處小辦公室,準備大展拳腳。期間,雲貞正忙著自己留學事宜,他並不知道苡清會搬離楊家。
承洋的小辦公所簡單裝潢完畢後,便和苡清倆人開始業務。
他按照尹叔叔給的人脈四處拜訪,起先,尹桐的老友們為著他面子,勉為其難給了承洋些小買賣,孰料,他竟超乎預想的幹練、肯拼。時間流逝,他正式得到這些老商骨的認可,不再是個只靠尹桐資源的二世祖,小小辦公室逐漸開始聘人,業務真正上了軌道。
苡清見哥哥已立足,遂也去尋自己事業。在這期間,雲貞早已離去,是以這時她無論如何都無法開口說要離開楊家,獨留蕙蘭一人。
承洋知苡清難處,更明白嬸嬸一人寂寞,自不會給妹妹任何壓力,只更專注於生意上,想早日還清向尹桐的借貸和證明自己實力,遂日日埋首工作,逐漸擴張事業版圖。
日子有功,雲貞進修的日子將畢,這時的承洋已真正站穩腳步,也開始思索與楊家修復裂痕。
他自妹妹口中得知好友歸國的日期,打算待雲貞回楊家後便正式拜訪。
當日,承洋在楊家門口徘徊,緊張得無法按鈴,正躑躅著,門卻開了,是蕙蘭。
承洋愣在當場,一句嬸嬸哽在喉嚨,竟是叫不出口。
女人過了好一陣子才認出眼前的青年是誰,並未顯露任何情緒,只淡淡開口:「苡清不在。」便逕自離去。
承洋此時挽住蕙蘭,艱澀地出聲:「嬸嬸,請......聽我說幾句話好嗎?」
女人頓了頓,卻並不回頭,只是輕掙著青年那隻手。
此時,大門再度開啓,一把清冷的男聲乍響:「尹承洋,放開我媽。」
只見雲貞長身玉立站在門口,眉眼間卻盡是凜冽寒意的凝視承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