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上）

「又到這個節日了啊⋯」我抓抓一頭亂髮，看著窗外高掛在空中的太陽感到焦慮。起身走到浴室準備洗漱，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一頭烏黑炸開的長髮，雙眼下方被烏黑的黑眼圈圍繞，彷彿天生的煙燻妝，在潔白的肌膚上格外顯眼，削瘦的臉頰讓我看起來營養不良。

「希望今年也能順利度過。」洗漱完畢，我拍拍臉頰對自己小聲說。

今天是全國人民家家戶戶都會團圓烤肉的日子，每年的這一天，總能看到大家在自家門口架起烤爐，圍在一起烤肉團聚，有小孩的家庭更會準備仙女棒、煙火讓小孩遊玩，享受天倫之樂。而，這個節日最重要的就是夜空中那顆又圓又亮的月亮。人們總是喜歡在這個日子賞月，並分享著各種關於月亮的千古美談。

我從小就討厭這個節日，或者應該說，我討厭月亮。

從我有記憶以來，只要我看到月亮，我就會感到強烈的暈眩，隨而倒地昏睡，直到隔天早晨才會醒來。這個症狀在每年的這天都會特別嚴重，不僅暈眩，醒來後還會感受到強烈的筋骨痠痛。加上我是被父母遺棄的孤兒，沒有人可以跟我團聚，也從來沒體驗過烤肉賞月的天倫之樂，所以每年的這個時候我都會把自己關在家裡，與世隔絕。

「今天要吃點什麼好呢⋯？」我走到廚房，打開冰箱快速掃視。「好！決定了！」隨後拿出幾顆雞蛋、洋蔥跟番茄醬還有昨天吃剩的白飯放到料理台上。

先將洋蔥稍微泡在水中然後剝去外面的薄膜，接著簡單切丁，放在一旁備用。從櫥櫃裡拿出一個炒鍋放到瓦斯爐上，往炒鍋裡倒點油，熱鍋後將洋蔥、白飯倒入翻炒，記得要用鍋鏟將黏在一起的飯粒壓開，這樣才能吃到粒粒分明的口感。接下來依照個人口味倒入番茄醬，我喜歡酸甜的滋味，所以稍微擠多一些，繼續翻炒，直到每顆飯粒都均勻染上鮮豔的橘紅色，炒完後裝盤，將洋蔥炒飯在盤中堆成一座小山丘，看起來就像秋天長滿楓樹的橘色山丘。最後是最關鍵的一步，將雞蛋打到玻璃碗中，均勻混合蛋白與蛋黃，往熱鍋中倒入金黃色的蛋液，滋滋作響的聲音刺激著我的食慾；我右手緊握鍋子的握柄，左手輕輕敲著右手手腕，讓鍋裡的蛋液慢慢滾動成一個漂亮團狀物，切記，千萬不能把蛋煎到全熟！在蛋包還軟嫩的時候小心翼翼的放到飯上，拿起一把刀，輕輕劃開蛋包，包覆在裡面的蛋香及熱氣衝出，金黃色的蛋體沿著橘紅色的山丘往下流。

「太美了⋯」看著眼前的美景，我不禁吞了吞口水。「差點忘了⋯」我拿起番茄醬，在金黃色的蛋上簡單畫了一個笑臉。

「完成囉！」我開心的端著蛋包飯走到餐桌旁，準備好好的大快朵頤。

「叩，叩。」門口傳來敲門聲。

「嗯？誰啊？」看了看牆上的時鐘，現在是下午兩點，這個時間點怎麼會有人來找我？更何況我沒什麼朋友。

「請問是誰？」我走到門前，對著門外的人問並透過門上的貓眼看看門外的人。門外站著一個人，身形十分修長，頭戴一頂帽簷很寬的紳士帽，身上穿著過長的棕色大衣，長到衣襬拖在地上，全身上下都被衣物緊緊包覆，因此我沒辦法看清他的五官，但感受的出來這個人———不對，這應該不是人，他身上散發出強烈的威壓。

「⋯」站在門外的人沒有任何回應。

「你再不說，我要報警囉。」我緊張的看著他，雖然我想報警也沒用就是了。

「我是來找你的。」一個充滿磁性的低沉聲音傳出。

「我不認識你啊！你⋯你找我要幹嘛⋯」我拾起放在門邊防身用的木球棒以防萬一。

「你真的以為球棒就能對付我？」那個聲音拋出一個帶有嘲笑意味的問題，同時也讓我不寒而慄。

「他怎麼知道我拿球棒⋯？」我緊張的環顧屋內四周，像是想找出藏在某處的監視攝影機，然後證明這只是個無聊的整人節目。

「不用找了，我看得到你的一舉一動。」那聲音繼續說著。「現在我要進去了。」突如其然的發言讓我轉頭看向緊閉的門。

那個人影就這樣直接穿透門板進到屋內。

「你⋯你到底是誰？想幹嘛？」我被眼前的景象嚇到微微腿軟，癱坐在地上，球棒也從手裡滾到一邊。

「啊⋯真是，我竟然如此無禮。真是失禮了，我叫布拉德，是個活了3000年的吸血鬼，每年的這個日子我都會到這個地方跟我的宿敵決戰，今年我循著氣味找到的⋯竟然是你⋯？」男人邊說邊將帽子摘下，露出銀白色長髮，對我微微鞠躬。

「你在說什麼？我根本不認識什麼吸血鬼，而且這世界上哪有吸血鬼？」即使我剛看過布拉德直接穿門而入的神奇現象，我的理智告訴我不能讓步。

「你要我證明給你看嗎？」布拉德挑眉看著我，瞬間化為一群蝙蝠，在屋內瘋狂的四處亂竄。

「好好好！我相信你，趕快變回來！」我的臉被其中一隻蝙蝠撞到，真實的疼痛感讓我知道布拉德不是在說謊。

「這樣你相信了吧。」布拉德從蝙蝠群中走出，稍微撫平身上衣物的皺紋，感覺的出來是個十分講理的紳士。

「我相信你是吸血鬼了⋯但宿敵又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會是你的宿敵？」我邊摸著被蝙蝠撞到的臉邊看著眼前的千年紳士。

「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你知道自古以來吸血鬼一直跟某種族是死對頭嗎？」布拉德有點驚訝的看著我。

「死對頭⋯？」我絞盡腦汁，想著所有看過的跟吸血鬼有關的影劇書籍，突然浮現一部名叫凡赫辛的電影，「是⋯狼人嗎？」我不確定地看著布拉德。

「很好，你比我想的還聰明。」布拉德讚許的點點頭。

「真是謝囉⋯但狼人跟我有什麼關係啊？」我對吸血鬼的稱讚感到不屑。

「雖然很淡，但你身上有狼人的狗臭味。」布拉德皺起眉頭，捂著鼻子看我。

「什⋯什麼？這怎麼可能？」我瞪大眼睛看著他。

「我說真的，吸血鬼對於血的嗅覺是很靈敏的，更不用說是那犬科動物的臭味。」布拉德用手揮了揮，彷彿我臭到讓人無法接受。

「這怎麼可能？我連我爸是誰都不知道，你跟我說我是狼人？」我傻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著布拉德。

「狼人的自癒能力極強，但牠們一樣會衰老會死亡，所以一個狼人最年輕大概18歲就可以開始跟吸血鬼戰鬥，直到真正戰死或老死為止。上一個狼人⋯好像叫做盈忠，對，叫做犬盈忠，印象中是個很慢條斯理的狼人，所以又有個外號叫『慢狼中』，但他的戰鬥風格深思熟慮，跟以往的狼人很不一樣，也是讓我吃盡苦頭的好對手呢⋯」布拉德陷入美好的回憶中，我則一直在腦海裡回想著犬盈忠這個名字，試圖在記憶裡找出與這個人相關的印象，卻什麼也找不到。

「只不過，我不記得他有小孩⋯」布拉德突然伸手將我提起，仔細端詳著我的臉。「但你身上確實有著狼人的狗味，其中似乎混了些其他味道⋯」布拉德閉上眼認真的想著。

「看來只有一個辦法了。」想了許久，布拉德突然說，「只能把你帶到月亮下了。」

「蛤？」除了這個字，我說不出其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