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陽沉默不語的看著他父親…
有生以來,他首次感到,他竟然也可以了解父親,父親所描述的,不正是他第一次遇見顏湘寧的感覺?
「媽媽...…」李君陽想起顏湘寧的名字與小他六歲的事實。
那麼,顏湘寧和母親同為長笛家也許就不是那麼湊巧了。
「所以,湘寧學長笛是您的意思?」李君陽忍不住問,卻又不禁嘆了口氣,心想:「問這幹什麼,徒增傷感而已。」
李豐偉沒作聲,只是點點頭。
李君陽心裏也明白,上一代的恩怨,不是他能夠理解或評斷的。
那麼,他的不幸到底該歸咎於何?
母親對父親的冷淡?父親因得不到母親的愛而以工作麻痺自己?繼母因嫉妒父親對母親的愛而讓他成了出氣筒,使得年幼又孤零零的他,必須獨自面對神父的凌虐?
還是,他的不幸,只是因著自己無法抵擋這一切的懦弱?
「亦或是命運的安排?」想至此,李君陽又在心中對自己冷笑了起來。
父子倆沉默相對,不再如過去般的劍拔弩張。
片刻後,李豐偉對李君陽說:「請你放過湘寧,不要玩弄她的感情。」
李君陽冷冷道:「爸爸,我知道您一定不相信,但我這輩子認真愛過的人只有湘寧,我沒有玩弄她的感情,希望您能明白這一點。」
「那就趕快和她分手。」
「我知道!您放心,我沒無恥到去故意睡自己的妹妹!」
李君陽此時已用盡最大的力氣,憤恨無比的否定了自己心中那股深不見底的痛楚,咬牙切齒的回道。
* * * * *
自從李君陽知道了與顏湘寧的血緣關係後,便開始極力避免與她接觸,他希望能使妹妹慢慢的死心,可又難以割捨對她的依賴與眷戀。
每當他因不忍心而接她的來電時,聽著她失落傷心的聲音,他也只能別無選擇,心如刀割的冷淡應對。
但有時候,他又無法克制的對她表現出關懷的柔情。
而他的矛盾態度,更讓自己與顏湘寧陷入痛苦的折磨,無法自拔。
好幾次因一時軟弱,他差點就對顏湘寧說出實情,他多想讓她幫忙分擔心中的煎熬,可又於心不忍。
為了愛她,他不能讓她承受這個巨大的壓力,兄妹倆過去的肌膚之親,早已將兩人推入了亂倫的不復深淵。
他不能因自己的懦弱,讓顏湘寧與他落入同樣的痛苦中。
最後,他還是咬緊牙關,狠下心不再接她的電話,這也僅是他所能夠愛與保護她的方式了。
事發後一個月,心力交瘁的李君陽,獨自落漠的回到了居所。
這些日子以來,為了這個打擊,每晚都必須靠安眠藥才得以入睡。
「明天先辭職......」他嘆了口氣心想。
過去,對於學業與工作的專注與忙碌,總能令他暫時忘卻現實生活的悲傷。
可現在,忙碌的工作卻使他感到更加疲憊,再也不勝負荷了。
從地下室的停車場搭著電梯直達他居住的樓層,電梯門一開,只見顏湘寧慘白著一張臉,靠在玄關處的牆上等著他。
一個月前仍傾傾我我的一對戀人,突然見到彼此,都為之心頭一緊。
顏湘寧為了終於見到捉摸不定的男友而傷心,李君陽則是想起了和她亂倫的事實而驚惶。
顏湘寧勉強撐起身子,往前向李君陽才跨出一步,李君陽卻本能的倒退了兩步。
顏湘寧見了,心裏更加難過。
「我明白了…...」她默然垂淚,她終究也只是個被浪蕩子始亂終棄的玩物而已。
李君陽沉默不語,他實在不知要說些什麼。
他心裏很想試著振作起來,拿出力氣裝出如昔的冷漠。
可如今,他只能專心對抗著那就快掉下的淚水,早已沒有多餘的心力。
他默默的看著顏湘寧落淚,默默的在心中淌血。
「事到如今,解釋也是多餘的…...」
顏湘寧抬頭望著李君陽,這個月來她所深愛的人竟變得憔悴不堪,使得她又不禁心痛落淚。
除了無盡的憂傷,她更有許多不解,難道過去李君陽對她的柔情全都只是浪蕩子的遊戲?
而望著他蒼白陰鬱的神情,顏湘寧又感到他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如果他只是玩弄她的感情,為何顯得如此傷心?
李君陽看著顏湘寧淒楚的模樣,心痛的只想立刻毀掉自己,放過自己,也放過她。
也許,他還是可以愛她,讓她開心快樂,然後默默的結束自己…...
如果他走了,至少顏湘寧會知道,他至死都深愛著她。
至此,他的眼淚也快控制不住了,於是他立刻慌張的別過臉去,不敢直視顏湘寧。
兩人沉默許久,李君陽終於在百般無奈的悲傷中,困難的擠出了四個字,「好聚好散......」
他的聲音,微弱的幾乎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