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有十幾克重的乳房,在人類文明中象徵的意義卻能引發無限遐想,甚至大量變現,都說子宮能孕育生命,看來乳房不只能孕育乳汁,還能孕育錢。
睽違 6 年之久,Victoria’s Secret 重辦大秀,Lisa 擔任表演嘉賓,開場表演〈Rock Star〉,宣揚多元族群的融合,OK,開頭就定調了,這勢必是政治正確的一場秀。
自然,從後面表演橋段中,伸展台上一位位走向前的大尺碼模特兒看來,無疑更加深了政治正確的調性。
從 1995 年到 2018 年,Victoria’s Secret 時裝秀一直能引發全世界大量的討論聲浪,無論是褒是貶,反正黑紅也是紅,更何況在這極具象徵意義的舞台上,還孕育了一大批超級名模的誕生,戴上 Victoria’s Secret Fantasy Bra,And 一如品牌官網釋出的預告「Pack your wings…」,現在走上舞台的不是凡人,是聖母瑪利亞結合瑪麗蓮夢露的化身,Victoria’s Secret 賣的是胸罩不假,但到底是賣給女人還是男人?難說。
可以肯定的是,Victoria’s Secret 是為菁英階級誕生的。
Victoria’s Secret 在成立不久後,或許是發現賦予男性、女性族群完美無缺的性幻想(異性戀中,無論男女,在性愛過程中,大家都希望女性是幾近於完美的),實在是過於強大的誘餌,因此大力加強了內衣業務,推出鑲有鑽石、藍寶石、珍珠及其他珍稀寶石的天價胸罩,一件價值超過一百萬美元,是很正常的事情,工藝精湛的 Fantasy Bra,除了是令無數凡人們垂涎三尺的性幻想投射,更是身份的象徵。
Victoria's Secret 曾經推出價值五百萬美元的 Dream Angel Fantasy Bra,由傳奇超模 Daniela Pestova 在 1998 年穿上,上頭令人驚豔不已的紅寶石和鑽石,更加定調了穿上 Fantasy Bra 女人的神聖不可侵犯性,高不可攀的完美形象,讓人足以完全忽略在內衣上鑲滿鑽石這件事,本身有多荒謬,究竟 Victoria's Secret 賣的是支撐住胸部的 Bra,還是支撐住男人性幻想的藝術品?
最後再戴上代表著天使形象的翅膀,Victoria's Secret Angel 儼然是讓無數男人仰而望之的女神。
這樣完美無缺的女神形象、鑲上寶石的自我物化,或許曾經引發不少男子隔著屏幕打手槍。
當然後來品牌還有推出 1,000 萬美元、1,100 萬、1,250 萬、1500 萬不等的 Fantasy Bra,價格越高,似乎代表穿上身的女人身價越高。
不過,Victoria’s Secret 旗下 Fantasy Bra 的價格最多還是落在兩百萬美元上下,大力提升了內衣市場在時裝領域的地位外,更賦予胸罩全然不同的奢華意象,這些 Fantasy Bra 已經幾近於高級珠寶的地位,或許就連 BVLGARI 也曾暗自神傷過。
花花公子喜歡芭比娃娃,女人當然也喜歡芭比娃娃,畢竟多數買芭比娃娃的都是女人,但創造芭比娃娃這個意象概念的卻是男人。
至於天使?大家都愛天使,大家都喜歡犧牲自我、毫無瑕疵、誘發想像力的女人。
然而在 2018 年 12 月最後一場大秀後,這個曾經在全球收視率高達十億觀看人次的盛典,卻因為 MeToo 運動浪潮,以及 Gen Z 對女性美學擁戴的全新觀點而被推翻了,許多人認為 Victoria’s Secret 的審美標準明顯與現實脫節,托高型內衣、天使翅膀,有些模特兒甚至還有線條明顯的腹肌....,說真的,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除此之外,文化挪用爭議也是 Victoria’s Secret 為世人所詬病的一點,加上後來傳出品牌高層與富豪性侵犯的交情,2019 年品牌正式宣布停辦時裝秀。
後來,公司換了三任 CEO,將品牌價值觀調整為:
「希望 Victoria’s Secret 成為為女性賦權的倡導者。」
但 Gen Z 會買單嗎?
另一方面是,對於一個長期打著銷售內衣口號,實則是提供男性無限性幻想的樂園即將大力翻轉品牌價值觀的事實,男性會買單嗎?
打從一開始,Victoria’s Secret 賣的就是父權主義、性別歧視,品牌不僅定義了什麼叫性感,還試圖通過男性凝視來實現自己的商業目的,不斷洗腦年輕女性,這算不算得上一種侵害呢?
儘管品牌在美國女性內衣市場從 2015 年佔比 32%,到 2020 年下降至 21%,但 Victoria’s Secret 仍是屹立不搖的存在。
1982 年,美國億萬富翁 Leslie H. Wexner 收購了 Victoria’s Secret,並成功將品牌轉化成為一種「現象」,塑造社會定義何謂理想女性,而其核心精神正是「天使」,所以超模 Tyra Banks 開始穿上丁字褲、細高跟鞋和天使翅膀,一穿就是 20 年以上。
就連張惠妹都曾在 2007 年出過一首〈薇多莉亞的秘密〉:
「薇多莉亞的秘密 那浪漫的劇情 偷偷藏著的 Fantasy 女人就該壓抑」
有趣的是,作詞人陳鎮川是男性,終究還是回歸了男性凝視,男人呼籲著「女人就該壓抑」,但這首歌的調性狂野又輕快,似乎壓抑的女人,總是能為男人帶來無以名狀的快感嗎?
但這並非張惠妹或陳鎮川的錯,如果不是社會整體風氣的催眠,也不會有這首歌誕生。
2019 年,Leslie H. Wexner 和被指控涉及性侵過 100 人以上的富豪 Jeffrey Epstein 之間的密切關係曝光,品牌 CEO Martin Waters 想出面說句公道話:「我們需要停止關注男性想要什麼,轉而關注女性想要什麼,我們需要改變品牌文化。」
媒體追問:「那天使的形象呢?」
他回答:「目前,我認為這與我剛剛說的(需要改變品牌文化)無關。」
所以女人的胸部到底為什麼這麼迷人?女人的胸部真的是天堂所在嗎?
事實上,胸部在人類文明中確實有許多象徵意義,無論是藝術、文化、宗教,當中哺育法老王的埃及女神 Isis、哺育耶穌的聖母瑪利亞、形象與豐滿胸部脫不開關係的古希臘女神 Demeter 和羅馬女神 Ceres,甚至藝術史上最古老、最著名對於赤裸女體形式的雕像代表《Venus of Willendorf》也有著令人引發無限遐想的美胸,在日本浮世繪當中,更是絲毫沒有遮掩女性胸部大量露出的性意圖。
胸部自然是美的,性是美的,但當大胸部成為一種絕對勝利的存在時、成為現金奶牛時;當男人說非愛大胸女不可時,或許可以問問自己,內心對大胸部的愛究竟是出自於什麼情緒?以及,
你的屌,夠大嗎?抱歉,但這問題很實際的...
當然,對於此次 Victoria’s Secret 新秀,我是給予肯定的,但我認為仍有令人困惑之處,當 Tyra Banks、Kate Moss、Ashley Graham、Gigi Hadid 出場時,很明顯,其中有人已邁入更年期,有人已經生過小孩,我懂品牌要傳遞的「政治正確」,唯一不懂的是她們肩上的「翅膀」。
有人說翅膀象徵女性自由飛翔,但在 Victoria’s Secret 的世界中,翅膀明顯有更深一層的含義,即「天使」,穿上鑲有寶石 Fantasy Bra 的女人是至高無上的天使,但 Bra 上滿溢而出的胸部,還有 Victoria’s Secret 曾經暢銷熱賣的丁字褲,又帶給了男性全然不同的慾念投射:
妳是任我玩弄的天使。
2018 年前,Victoria’s Secret 販售的是這個。
「褻瀆」帶來的快感。
因此,政治正確自然是品牌往平權邁進的一大步,但時隔 6 年,Victoria’s Secret 伸展台上,天使到處「飛」的景象,讓人不免覺得,Victoria’s Secret 或許仍未找到清楚的定位,目前品牌仍然介於男性凝視和女性自主中游移擺盪。
在這個時代,如果要做男凝的情緒,就應該朝著徹底物化女性的方向走;如果要強調女權,Victoria’s Secret 該全方位思考這個品牌的誕生與存在本身是為了女性嗎?
如果未來是為了女性,那每個細節都需要重新調整,因為顯然地,翅膀這件事與女權就是完全打架的相反概念。
現在滑開社群媒體,還是可以看到大量販賣女性焦慮的廣告,其中女性自身也會販賣女性焦慮,其實也無對錯,畢竟多數女性真的就是比較愛買東西,此時此刻商人販賣女性焦慮是最迅速獲利的來源,但隨著時代不斷往前,一如上野千鶴子所說:
「女性如果精神貧瘠,就會執著於愛和被愛。」
真慶幸有上野千鶴子這樣的女性說出這種大秘密。
愛和被愛,其實根本無關男女之間的調情遊戲。調情,是一種幻想;但性感,是很實際的。
當社會對女性越少錯誤的幻想時,女人就會變得越來越性感。
期待有這麼一天的到來。
圖片出自:Victoria’s Secr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