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尚專題｜作為一個異鄉人？從 2025 奧斯卡紅毯造型，看出地緣政治動盪下隱藏的權力結構
「開槍或是不開槍，結果是完全一樣的。」——卡夫卡《異鄉人》
2025 年 2 月 28 日，川普與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在美國白宮進行會談，美國希望藉由礦產協議實現雙贏，一方面讓美國人參與烏克蘭採礦業，烏克蘭將提供其礦產、石油及天然氣收入的 50% 於重建投資基金中，促進烏克蘭經濟復甦外，也極有可能進一步遏阻俄國繼續攻打烏克蘭。然而，結果卻不如預期，美烏雙方因為在安全保障等關鍵問題上未達成共識，因此尚未簽署協議。
不過緊接著，川普就公開指責對方「不尊重美國」，即便澤倫斯基表示願意重啟談判，但透過這場政治角力賽，也足以窺見川普強大的談判能力，如何運用精準布局，既推動烏俄戰爭走向終結，又讓美國穩居上風，川普了然於心，一切都是有備而來。
七彩絢爛，全是炸彈
除了這場全球熱切關注、從 2022 年 2 月就開啟的長久戰以外，目前以色列與哈瑪斯衝突、敘利亞內戰、也門內戰、埃塞俄比亞提格雷衝突、蘇丹達爾富爾衝突、阿富汗衝突、奈及利亞博科聖地衝突仍持續延燒中，無數人在戰火中尋不得活著的意義為何，抬頭看，天空五彩斑斕，那邊紅一團，這裡又是一片藍，卻全然無關煙花，而是炸彈轟炸過留下的璀璨。
同樣地，今天滑開手機，蜂擁而入的訊息全是第 97 屆奧斯卡金像獎上的紅毯亮點，半點沒有以上這些消息，即便媒體大篇幅報導川普與澤倫斯基會談破局的新聞，卻不及奧斯卡頒獎典禮如此振奮人心。
我們或許得承認，世界已然分裂成兩半，一如 2019 年上映的恐怖片《Us》，地上地下兩個世界，雖然遙相呼應，卻似乎全無關聯，有一群人生來就能享用上帝賜與的奶與蜜，有一群人只能躲在陰暗角落，就連呼吸新鮮空氣，都是奢侈的，成為血液裡的一種乞求，成為基因裡的一種叩拜。
真正的羅生門
今回第 97 屆奧斯卡金像獎於美東時間 3 月 2 日於 Los Angeles 杜比戲院盛大舉行，除了得獎名單值得關注外，許多明星紅毯造型同樣吸睛又出彩，然而有一件事卻令人難以忽略，那就是去年許多明星在紅毯配戴上的 “Artists4Ceasefire” 紅色胸針，包含歌手 Billie Eilish、演員 Ramy Youssef、Mark Ruffalo、導演 Ava DuVernay 等人服裝上那繪製有一隻手，手心裡畫有一顆黑色心臟的胸針，實際上代表呼籲加薩走廊永久停火、要求以色列釋放所有巴勒斯坦人質的意涵，今年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全無一人配戴，為什麼？
事實上，全因由猶太人組成的 “The Brigade” 在典禮前寫下的一封信，改變了這一切，甚至改變了明星們自以為站上了道德至高點的立場：
「對於 Red Hand 的支持者們，當你們將猶太人被謀殺的象徵別上你們的衣領時，大眾視你們為仁慈的化身；但那枚胸針並不標誌著和平。曾經，巴勒斯坦恐怖份子以私刑處死兩名無辜以色列幼童，並在將他們肢解後，高舉沾滿鮮血的雙手向民眾歡呼，這才是你們胸針上圖騰設計的由來。」
「無辜的猶太幼童慘死，好萊塢名人卻配戴上這樣的胸針，並以此自豪，是因為無知嗎？還是，這一切是經過算計的惡意？」
2024 年，好萊塢名人懷抱著希望戰爭就此終止的初心配戴上這枚紅色胸針，但在猶太人的視野裡，名人們卻是一步步再次踏上了兩名猶太死嬰的屍體，究竟誰對誰錯？
或許永遠也沒有正確答案，只能是羅生門來著。
沒有人是局外人
不過，仍有明星在今年頒獎典禮默默配戴上一隻白鴿嘴刁著橄欖枝、寫有 “Free Palestine” 的胸針，正是因主演《The Brutalist》入圍最佳男配角獎的 Guy Pearce。
然而希望發揮自身影響力、為世界帶來一絲和平可能性的他，卻被法國《Vanity Fair》媒體透過 Photoshop 將該枚胸針抹去，對此，Guy Pearce 透過 CNN 表明：
「巴勒斯坦人遭受了巨大創傷，但像《Vanity Fair》這樣具有影響力且信譽良好的媒體卻試圖粉飾太平、抹去我配戴胸章的痕跡，這是莫大的不幸。」
此外，當《No Other Land》這一部關於約旦河西岸被以色列佔領的紀錄片獲獎時，以色列裔導演 Yuval Abraham 也在其獲獎感言中譴責了自己國家對巴勒斯坦所做的事：
「我們尚有一條不同的道路，沒有所謂民族至上。」
另一邊，因《Conclave》入圍最佳改編劇本獎的編劇 Peter Straughan，以及因《Porcelain War》入圍最佳紀錄片獎的幕後團隊也紛紛在服裝別上烏克蘭國旗徽章，以表支持烏克蘭的決心。
由此可見，地緣政治的動盪早已成為你我無法切割開來的日常，哪怕是身處娛樂產業的明星，腳下踩著的紅毯也早已滲入了難民的血水，那麼此時此刻正在滑手機的你我，又有誰能大聲說出自己僅是一個局外人呢？
Peter Straughan
何種苦難值得被看見？
自然，關心國際政治之於名人來說，大眾應該予以正面鼓勵，卻也極有可能引發兩極反應，一如支持者自然而然會將其視為對人權的捍衛，強調「藝術無法脫離政治」，反對者卻可能批評其過於簡化了複雜的地緣政治衝突，批評此類表態僅是將嚴肅議題再度「娛樂化」，一如上述所提及的例子，比比皆是。
也有輿論質疑此類表態僅是流於表面，當明星穿上天價禮服，配戴上具有政治意涵的徽章時，頗有「資本與苦難」並置的心酸感，一方面削弱了訊息的真實性，一方面也得背負著「去脈絡化」的風險。
同時，紅毯明星對巴勒斯坦、烏克蘭所發生不幸的聚焦，相較於其他衝突地區，一如 2021 年至今的緬甸內戰，以及 2023 年至今的蘇丹內戰，似是成為無人問津的孤兒，在好萊塢名人的視野裡，成為全然隱形的存在，也似是反映出了國際媒體與娛樂產業對於苦難議題的「偏好性」，當中深深隱藏著「何種苦難值得被看見」的權力結構。
開槍或是不開槍，結果並不一樣
在社群媒體爆炸的 TikTok 時代，奧斯卡紅毯作為全球媒體焦點，名人對於政治的任何表態都象徵著全球危機某種程度上的縮影，從氣候變遷到地緣政治動盪，紅毯上的符碼無疑揭示了全球人民最深層的集體焦慮。
然而，我認為無論是正面評價或是負面評價，即便是爭議，也擁有足以推動議題走入民主化辯論的可能性。
未來時尚與政治的千絲萬縷關聯或將變得更為複雜，甚至極有可能成為測量國際社會「道德溫度」的另為指標，但我們不能停止關注的目光，一但我們不再談論、不再爭執，痛苦或將真正成為一灘死水。
沒有人應當是地球上的「異鄉人」，若非如此，將來或許再也沒有人能夠真正溫和地走入良夜。
圖片出自：IMDb, @theacademy, @papermagazine, @rafiews.com, @V_Palestine20, Deadlin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