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晨光,靜悄悄地灑入了這狹小的四方體空間中,縮在這角落裡,我靜靜地望著這一瞬間,雖然隔壁隨著日影的擺動,傳來了一陣陣低沉到似哀號的悲鳴,但我仍舊把那聲音當成跟我心中一樣的讚嘆,為這大自然美妙無限的讚美與感動,沉浸在這無法言喻情感中的我,又再次環顧這住了快一個星期的所在,依舊不變帶著臭味冰冷的金屬馬桶,雖然完全沒有任何的美感,但是那灰鐵色的光澤彷彿在告訴人們,它是如何的堅固耐用,在硬梆梆的單人床上,現在堆積著灰黑色的床單與被單,看起來就像是個沉思中的流浪老者,而那早被睡扁的不知該被稱為毛團還是枕頭的物體,正縮瑟在我的斜對面,冷冷地望著我,看來它終於也聽到了我的傳聞了,我忍不住在心中這樣告訴著它,放心好了,我不會吃了你的,因為在那場美妙到無與倫比的響宴之後,我再也嘗不出任何味道,對於吃的慾望也早就消失殆盡,我的靈魂早在那一天伴隨著他與那滋味,飛離了人世間,現在的我只是一具隨時等著崩解的蛋白質組成物,唯一的用處只剩下對世人敘述他那可憐的故事,啊!我想我那微不足道的名字想必託那些大嘴巴的電視媒體,而臭名遠播了吧,或許你覺得我這人無可救藥了,我也不想做任何的反駁,因為我也覺得自己早就無藥可救,但是我還是真誠的希望你能慢慢聽我說這故事,靜靜地為了那純潔可愛的祂流下一滴眼淚。
我並不是出生在大富大貴之家,也不是生於在貧窮困苦的世界之中,家境小康父母慈愛,我想這就是我生活了好幾年的地方別人眼中的評價吧,我沒遭受到過任何的家庭暴力過,甚至可以說過的十分幸福,但是我確總是跟這世界格格不入,從小我就努力地想混入人群之中,但是人群總是奮力地避開我,在學校中,不論是國小、國中、高中、大學,我從來沒有交到過任何的朋友,也因此所有的老師們總是給我這樣的評價,個性內向陰沉,需與人群多多接觸,只不過大學的教授們並沒有給我這評價,不是因為我有所改變了,而是那群醫學教授們對於像我這種特質的學生,可說在他們眼種永遠都看不到,那些教授們的眼中,只有著那些擁有著天份,對著他們猛搖著尾巴的學生們,對於搖尾巴的那檔事,我沒興趣也沒有天份,我早已習慣的孤獨,對於這樣的自己,或許在我的心中有著微微的嬌傲,或許在一般人眼中病態的嬌傲。
從小沒有朋友的我,從開始認得注音音標時就瘋狂地迷上了閱讀,不分任何種類的書籍,只要我能拿到手的,我都用著彷彿要把撕裂開來吞入體內的氣勢讀著它,也不管有沒有吸收,也不管懂或不懂,沒有任何的喜愛與厭惡,就像一隻巨大蠹書蟲般,努力地讓那黑色的鉛字體,在我眼前消失,吞噬到我的體內。
因此不到三年的時間,我把國中小及高中學校圖書館的藏書全都看完了,後來就連鎮上的圖書館也在五年間被我啃蝕殆盡,也因為這樣我受到了圖書館的表揚,理由是因為我借書借的最勤,足以當成其他人學習的對像,還為了希望能為此帶動全鎮的閱讀風氣,希望能藉由幫我製做海報達到宣傳效果,這還真不知道是那位異想天開公務員的計劃,我當然拒絕了,雖然他們自以為是的用我對面對鏡頭害羞做為結論,好掩飾我的不配合,但我自己知道,我並不是感到害羞,而是完全無法理解他們的想法,為什麼會希望能藉由一隻昆蟲來促進閱讀呢?那時的我大概是沉迷於卡夫卡變形記之中吧,每日期待著自己將羽化變形,就算不是變成美麗的蝴蝶,也可以是任何能讓人驚聲尖叫醜惡的昆蟲,但那微不足道的願望至今尚未實現,不過或許現在的我只不過是隻巨大昆蟲夢中的一小段,願那隻巨大的昆蟲喜歡書籍的味道。
或許就是這份能被稱為對於追求知識的慾望,讓我考上了醫學院,雖然我對醫學一點興趣也沒有,但畢竟那時的我經濟來源全從家中而來,雙親早已了解我的生存模式,用著縮減零用金,不再讓我隨意買書為工具,強硬的要求我必須考上醫學院,就算是一家說出名字來也不會讓人覺得光榮的學校也好,只不要是獸醫就好了,不過現在的體制下獸醫應該更好賺吧,老人家就是覺得要當醫生才有面子,這點還真是有趣呢,嘿,你現在一定會認為我當初一定有強硬的抵抗吧?被我這樣一問,也就不需我解釋了吧,當時我一點反抗也沒有,驚訝嗎?一點也不吧,畢竟反抗實在是太浪費時間跟精力了,歷史上所有的反抗既耗費時間也難有建樹,而且不論讀那種科系都無所謂,我只要有書就好了,就算不是特別的喜好也沒關係,有紙有字那就好了。
但也是因為這樣才能讓我遇到祂,那天的天氣是大晴天,約攝氏三十一度,多雲的午後,我翹離了那倒了好幾個人的解剖學課,逃到了學校副設的醫院大樓旁來,這邊有個我挺喜歡的小樹蔭,躲在這大概一整天都不會被任何人給打擾,打發時間簡單的很,我雙手上那滿滿七種不同版本的解剖學書籍,夠我在這邊消磨一整天了,比起上課教授那生龍活虎的講課,我更喜愛這無語的老師,還剩下九本我就可以把圖書館內所有的解剖學書籍全都看完,就在我沉浸於書籍中,忘記時間流逝也忘記所有生理需求時,一道聲音傳進了我耳中,
『這些書有趣嗎?』
當時的我對這句話只感到完全的無趣,書當然是有趣的,沒有任何事物能比的上書有趣,會這樣問的人根本就是從沒有讀過書,但是多年來的經驗告訴我,如果不適當回答別人無趣的問題,反而得浪費比原本更多時間解釋更多無趣的疑問,為了不浪費時間,我隨便點了點頭,只是按照長久已來的慣例,應該還是會再出現的問題,讓我整整等了約十秒鐘後卻沒來,在意外中我想著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沒有多餘的無趣疑問,又再回到了書中的世界,但才沒過幾秒鐘,我聽到了身邊除了我以外有翻著紙張的聲音,雖然很輕很微細,但我確實的有聽到,我抬了頭來。
看到了祂。
我那時還是稱祂為他吧,那時的祂穿著一襲住院用的白袍,就坐在我的身邊,看不出是有趣還是無趣的翻著那厚厚的解剖學書集,瘦弱的身體與黑長直髮,纖細的臉頰與毫無血色的雙唇,有那一瞬間我還把祂當成了小女孩,但一回想到剛剛問話的聲音,祂應該是位男孩吧,雖然不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在我身邊做下來翻閱我在看的書了,那種無法解釋不快的感覺依舊存在,雖然不快但我也早就習已為常了,只要他不要弄髒弄破書籍就好了,就這樣我又回到了書的世界裡。
等到我從那無邊字海回來時,那男孩依舊在我一旁閱讀著書籍,他真的懂那書所在傳授的知識嗎?這疑問剎那間從我心中浮現,不過也只過那零點零幾秒的時間,這念頭立即就從我的腦中消失,迅速的將放置於塑膠袋上的書籍收好,一句話也不說,便將祂手中的書籍抽走,我還依稀記得,那時祂正看著一幅人體肌理圖像,但我也不等祂看完,抽走了書後便揚長而去。
這就是我第一次與祂見面。
之後每當我又到那塊樹蔭下看書時,祂總是會在那邊出現,一樣的對話一樣的情節,有時我還真的會想說這是不是我在做夢,還是真的就如同那些人說的一樣,全都是我的妄想,所以我才能做出那樣的犯行,這當然不可能,因為我是如此的愛著祂,要說從什麼時候開始萌生這樣的情感,這點我也不清楚,或許是那次分食麵包的時候,或許是那次的尋問,或許是那次的陽光,或許是那次的觸碰,或許,我講到那了呢?
就這樣,我開始與祂對話起來,雖然不多,或許一句、兩句,有時只是眼神對望,我相信彼此間已經有所連結,如此污穢的我與如此純潔可愛的祂。
怎麼了,覺得我在說謊嗎?你也跟那些人一樣覺得這只是我的妄想嗎?看來你就跟那些凡人一樣呢,不懂我跟祂之間的關係,那可是牢不可破的,祂永遠的活在我的體內,就算是死亡也沒有辦法將我們分離開。
那天是個微陰的日子,氣溫大概攝氏二十九度吧,天空有點厚厚的灰雲,看似要下雨,但是空氣中卻一點水氣也沒有,那時的祂拿了本陳舊的筆記給我,我略帶好奇的翻閱起來,這是本講述如何烹煮人類的書籍,從裡面的字句,我看的出來,是祂親自寫的,許多地方的來源都是從我那堆醫學書籍中截入出來,如何切,如何割,如何放血,如何鑿骨,需要用到那些工具,雖然有點可笑,但我仍然一口氣的看完祂的著作,然後一點意見也不發,就將那筆記還給了祂。
它們居然說沒有這本筆記,你相信嗎?
但是有趣的事就是這樣發生了,那天晚上,我的腦子中滿滿的都是那本筆記裡面的文字,切、剁、割、炸、炒、桿、煎、油、鹽、糖、辣、醋,這些東西在我腦中不停的浮現,鼻子前端還嗅的到那股神奇的香味,這真是太有趣了,從來沒有一本書能讓我有這樣的感覺,那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書的另一種媚力,在那抗奮的情續緒之中,我勃起了,毫無觸碰下,我那滿滿的慾望奔洩而出,那黏稠滿是腥臭的慾望。
隔了多久呢?我是隔了多久才又再見到祂呢?我已經記不得了,我只記得在這段時間中我看了許多關於食人的書,當然裡面也有許多的食譜,還有許多刀具及獵人書籍,幸好是現在這個時代,什麼書都找的到,就算找不到在網路上還是有,我居然找起網路了,這可真是可笑,我並不喜歡網路,那沒辦法感覺到紙張與那陳舊的書味,被我視為最低等閱讀器材之一的東西,我卻因為為了找尋想要的知識,而使用了它,這還真是對我的一大諷刺。
那時的我腦中只容的下食人的這個詞了,當然這時的我連神學性質的書也查詢過了,雖然讀了佛、道、天主、基督、回教的書籍,似乎也沒有一點資訊能讓那念頭從我腦中逼走,特別是奇怪的是,我對任何人都沒有慾望,只偏偏對祂有那感覺,為什麼?是因為祂讓我覺醒了嗎?光想想這詞就有趣,這不就表示我本來就有著吃人的慾望嗎?但我相信只針對一人的食慾不可以稱的上是種真正的食慾,我不想吃其他的任何人,不會對著路上的任何人品頭論足,不會把路人當做家畜般的看待,不會把他們的肉體切開來看,在路上走的是里肌肉、腱子心、菲力、沙朗,我只想要祂,這是種很單純的慾望,這應該是所謂的愛吧。
這絕對跟那些被稱為食人魔的人不一樣,我一點也不想吃其他人,我只想要祂,那個帶我進入這世界,帶我進入這神秘區域的祂,那純潔的祂,我帶著微笑,慢慢的開始計劃,一個甜美的計劃,一個讓祂永遠與我在一起的計劃。
我是個心靈正常的人喔,絕對不是跟他們講的一樣是個變態喔。
於是那天,是個豔陽高照的大晴天,攝氏三十四度左右吧,在那樹蔭下,我靜靜的等著祂來,嗯,祂用著一樣的步伐走了過來,也沒有因為太久沒見到我有任何的感情變化,一樣的拿走我的書,一樣的在一旁慢慢的看了起來,一樣的太詭異了,我想祂早就知道我準備要做什麼了吧,所以才能這樣從容不迫的坐在我身邊,看來連祂都默認了我的行動。
在醫學院裡其實什麼東西都拿的到,只要花一點點心思,要拿到任何東西都很簡單的,麻醉藥、推車、巨大箱子、手術刀,這些到處都可以拿的到。
怎麼了,你以為會聽到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計劃嗎?那可就太過期待了,我只不過是遵照祂的心願來行事的,那有可能會有什麼特別的計劃,一切都是祂的旨意,如果我在進行時就被抓了,那也是祂的夠思,這點你能懂嗎?我只不過是顆棋子,一顆在祂神聖意識下的棋子。
當把祂帶到我那秘密的小空間時,我的胃不自覺的抽痛起來,別誤會了,這不是緊張導致著抽痛,而是興奮與饑餓的抽痛,也是祂對我下達的命令。
能說利落嗎?或許不能吧,但是我還是算順利的完成了放血的工作了,還好有醫學的知識,能讓我快速完成工作的同時,還能將血液完美的保存好?應該吧,在這煩忙愉快的工作後,我清清啜飲著那杯鮮甜的紅葡萄酒,『你們都由其中喝罷!因為這是我的血,新約的血,為大眾傾流,以赦免罪過。』,阿,阿,還好有讀過聖經,現在才能好好的感受這段話。
現在的祂看起來蒼白透明,還淡淡的透出粉紅色,該從那邊吃起呢?不過先把祂的首部先放在一邊吧,祂應該會想在一旁慢慢看我執行這神聖的任務。
其實也沒過多久,大概三到四天吧,警察就找到了我,也看見了祂,它們闖了進我那無所畏懼的房間時,我看到了一群人忍不住做噁起來,是因為我做著是否能因發酵而變更美味的食驗,所散發出來的氣味呢?還是因為我正吃著陽具切片呢,果然呀!有些部分還是生食最好了,特別是心臟,那嚼勁真棒,而油炸最糟糕,清蒸太慢了,煎的話選對部分還不錯,還沒煮過湯呢,真可惜,不過也差不多了,畢竟要找到我太簡單了,會聯想到我也太容易了,只是也該等我用完餐才對呀。
啊!你看那純潔可愛的祂就在這房間的角落,靜靜的看著我守護著我,我是多麼的幸福呀,請為祂那神聖的犧牲流下眼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