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又來了。颱風天總伴隨著雨水,電視機裡高掛著的八號熱帶氣旋警告,從窗外放眼望去,並沒有所謂的烈風席捲整座城市,樹葉也只是偶爾隨微風的輕拂左右搖擺;反倒是雨水,喧賓奪主地搶了颱風的光彩,從大一早就下個不停,像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賴皮哭泣,停了半晌又繼續哭,整個城市都變得濕漉漉的。濕度超過百分之九十是常態,身體總像裹了一層透明的濕氣。
和雨水玩一場遊戲,慢慢變得熟悉。
雨水是這座城市的常客,約莫三個月前才大駕光臨。如常的上班路,從家裡到地鐵站有二十分鐘的步程,途徑一座行人天橋。平凡的上班日,我從家裡走到天橋,並未發覺是日的天氣有何異樣。踏上行人天橋的上坡路,整個天空好似川劇的變臉演員,驀地變得灰暗。一塊面積巨大的雲佔據了大面積的天空,也截停了所有通勤者的去路。「一、二、三。」我在內心默數了三個數,果不其然,雨水如洩洪般傾盆而下。
沒有帶傘出門的我,那個片刻並沒有半點緊張,不擔心上班會否因這場不請自來的大雨而遲到;反倒內心有莫名的信心,覺得這場雨很快就會停止。2023年的八月份,我與朋友家人同遊韓國釜山,在海邊剛好經歷過一模一樣的一場雨。
「有一場暴雨即將來臨,快跑喔!」一直走在最後方的媽媽,突然加急了腳步小跑起來,我和朋友相視,並不理解為何要跑,爸爸還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並沒有聽見媽媽的話。數秒過去,雨水滴落在我的臉上與身體,那是豆大的雨滴,跌到肌膚的片刻還能感受到它的重量。媽媽從後方跑到我們的前頭,回頭向我們再次吼道:「快跑呀!一會兒就下大雨了。」雨滴落的頻率好似更加密集,我們也更清楚聽到雨滴落在地面的聲音。
於是我們四人開始奔跑,原本在海邊的大礁石旁拍著照的友人與我,朝著媽媽的方向在小斜坡上小跑,氣喘吁吁;爸爸亦上氣不接下氣地跨步跑著。與雨水暗中格鬥,看是我們先到屋簷下躲避、還是雨水先把我們浸濕;結果是我們獲勝,因海邊剛好有一家咖啡廳,在雨滴的洗禮前四人先踏出那家咖啡廳。
「這是媽媽的經驗累積。小時候在農村曬穀,見到天上一大團灰黑的雲,我就會反射性地往曬穀場跑,數秒內用耙子把穀收好。有時候穀還沒收完,豆大的雨滴已經把整個地面染成深色了。」媽媽邊喝著剛泡好的熱咖啡,邊分享道。友人與我似懂非懂地點著頭,亦期待著媽媽分享更多有趣的農村生活小故事。「不過多數是過雲雨,雨很快就會停了。」
半晌,雨停了,除了韓國那場大雨,眼前這場不請自來的大雨也漸漸冷靜下來,收起了眼淚。我繼續我的上班路,與其他通勤者一起往地鐵站方向前進。
我不是一個愛下雨的人,不喜歡雨天帶來的濕度、也對於出門要多帶一把雨傘略感麻煩。可若學會和雨水玩一場遊戲,似乎也不賴。
被雨水濺濕了褲管,沒關係,會乾的。
那天上班特地沒有經天橋走往地鐵站,而是徑直地走,在單車徑與大馬路間的行人道上前進。我總喜歡在生活裡做出小改變,似乎這樣就能為生活增添些許的新鮮感。早上剛下完雨,因此地面還有些濕,放眼望去地面上有大大小小的水坑。走的時候,我會下意識地避開。
正當我以為自己已經足夠謹慎時,迎面而來一輛大貨車。它的輪胎巨大得直徑快到我的大腿根,飛速前進時濺起的水花亦是不難想像地高。毫不意外,我的鞋子和褲管全被打濕了。當下的我,可以責怪幾秒前選擇「不走尋常路」的自己,可那壓根不是我的性格。「沒關係,會乾的。」淡然地跟自己說出這句話,然後從包裡翻出紙巾,在被濺濕的衣物部分隨意擦拭數下,把紙巾扔進垃圾桶,聽著耳機裡的旋律繼續往前走。
一路上沒有太在意和腳邊比平常不一般的濕度,回到公司後摸摸褲管,已經乾了九成;因為是皮鞋的緣故,鞋子稍稍擦拭外加自然風乾,濺濕的部分早已不見蹤影。
學會和雨玩一場遊戲。
媽媽總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是我們不能控制、只能接受的。與其討厭下雨天,不如學會和它玩一場遊戲。
玩一局捉迷藏,猜十分鐘後會否出現滂沱大雨,挑戰用最快的速度逃離這場雨、抑或在雨中跳一段美妙的華爾茲;玩一局UNO,平時就想鍛鍊的定性思維,把路邊的雨水當作反轉UNO牌,用截然不同的角度看待一場意外的生活淘氣,從一個被動接受的生活倒楣蛋,變成主動的挑戰接受者。最差的結局,是衣褲、鞋子全部濕透了;最差也只是衣褲鞋子濕透罷了,「會乾的」。
在雨季悄然離開之後,你儼然察覺,已經和雨共同創造了如此多般浪漫又有趣的回憶。
(2023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