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哥哥,最近木哥哥好像有點怪怪的。」鏡鴉養一臉憂心忡忡。
鏡鴉涼應道:「他本來就是個奇怪的人啊。」
鏡鴉養繼續說:「不是,他最近精神不太好,吃得也少,晚上總是早早就去睡了。我有點擔心他是不是生病了?」
鏡鴉錢在一旁聽到他們的對話,忍不住插嘴道:「不會吧?他可是鐵打的,怎麼會生病?」
鏡鴉涼說:「對啊,就算我們將來老了、死了,那塊大木頭恐怕還是活蹦亂跳的,怎麼可能會生病?大概是這個錢大叔又做了什麼惹他生氣的事吧。」
「不過要是真的,老子倒要看看他生病的模樣!」說完,鏡鴉錢便一手揪住鏡鴉涼和鏡鴉養,將他們拉去蟻虎的房間。
推開房門後,只見蟻虎背對著他們,捲縮在床上的角落。
鏡鴉錢過去把蟻虎的身子轉了過來,他的確一臉病懨懨的,眉心緊皺,額頭上沁出冷汗,渾身卻熱得發燙。
這是大家第一次看到蟻虎虛弱的樣子,於是他們如同發現新大陸般興奮,紛紛搶著要照顧他。
「木哥哥生病了,是不是應該先給他喝點水?」鏡鴉養問道。
鏡鴉錢摸索著蟻虎的口罩,皺眉道:「水是要喝,但這東西要怎樣脫下來?」
鏡鴉涼急忙搶過去阻止他:「不行,這不能脫!他曾經說過,誰要是看了他的真面目都會死掉……咦?對了!你也是圓派的,能不能先把這個詛咒解開?」
鏡鴉錢聽後忍不住笑出聲來,調侃道:「哈哈哈!你真是傻得無可救藥,他是在騙你,圓派哪來這種詛咒?」說完,他又低頭去仔細檢查那口罩。
鏡鴉涼羞極成怒,擠開鏡鴉錢跳了上去,雙手胡亂拉扯著蟻虎的口罩,嘴裡嘀咕著:「死木頭,爛木頭!又騙我,又騙我!」
鏡鴉養見狀,也伏到蟻虎身邊,想要找口罩的開關,然而三人擠成一團忙了半天,卻始終一無所獲。
鏡鴉錢忍不住把他們都推開:「你們這些笨手笨腳的,讓老子一個人來!」他仔細觀察口罩的結構,逐一按壓各個部件。過了一會兒,他忽地大喊一聲:「老子懂了!」伸手去按住蟻虎腦後的一個機關,猛地一拉,口罩「咔」地一聲鬆開。
這股突如其來的解脫感讓蟻虎從深沉的昏睡中驚醒過來,他驚慌地自床上彈起,迅速跳到牆角去。
——蟻虎最近有一個煩惱,就是他的下顎獠牙開始長出來了。每次長牙時,他都會因此發燒,直到牙齒完全長成才會痊癒。
此刻,他的腦袋昏昏沉沉,待回過神來,眼前的朦朧逐漸變得清晰,映入眼簾的是三人驚訝的臉龐。
看見蟻虎嚇人的大獠牙,鏡鴉養被嚇了一跳,驚呼一聲,整個人向後退去時不小心絆倒在地,他戰戰兢兢地向蟻虎道歉:「對、對不起木哥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對不起!我只是被嚇到了……」
鏡鴉涼則呆呆地站在原地,無法反應過來,心中驚駭不已,腦海裡閃過無數的恐懼與疑惑。
鏡鴉錢先是一愣,然後仰天大笑,對蟻虎說:「你這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鏡鴉啊?哈哈,老子還真沒想過居然會有人敢假冒鏡鴉!你不但並非圓派,更連鏡鴉也不是。難怪總覺得你的標準語怪怪的,根本不像名畈川的口音……你膽子還真不小啊,鏡鴉木。」說到「鏡鴉木」三字時尤其咬重了語氣。
他們的反應讓蟻虎感到奇怪,他正想開口,卻瞥見了地上的口罩,不禁心下一涼,急急往臉上一摸,隨即一顆心直直地沉了下去。
過了良久,蟻虎扯了扯嘴角,啍啍地低笑起來,心道:「如果他們要殺我,那我就把他們的脖子都咬斷!」他吃力地支撐著身體,靠在床邊的木架上說道:「別看我這樣……想要咬死你們,還是綽綽有餘的。」
「你、你說什麼?你要咬死我們?」鏡鴉涼激動地衝上前,但卻被鏡鴉錢橫手攔住。
蟻虎頂著滿頭的星斗和冷汗,呲牙咧嘴地應道:「對……想殺我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木哥哥……我、我們怎麼可能會想要殺你呢?」鏡鴉養說完,怯怯地看了看旁邊的鏡鴉涼和鏡鴉錢的臉色,生怕他們不同意自己的想法。
鏡鴉涼被鏡鴉養的一句話拉回現實,情緒激動,眼角泛紅地說:「沒、沒錯!我們跟你的哥哥不一樣!才、才不會害你呢!」
回想起當初蟻虎對他撒的謊,鏡鴉錢滿腹疑惑地盯著他看:「所以,那天你跟老子所說的一切,都是編的?」
蟻虎剛想回話,但適才瞬間衝上腦門的精神,又被腦內的熱力給壓了下去,視線逐漸開始模糊,他不甘地咳了一聲,低語說了一句:「該死的!」眼前一黑,便跪了下去。
蟻虎倒地後,房間裡的三人都不敢動,靜靜地佇立在原地,靜觀其變。
良久,鏡鴉涼才鼓起勇氣走過去,用腳尖輕輕踢了踢蟻虎,確認他確實暈倒了,才將他拖到床上。
鏡鴉養自上次病好後便不再復病,是以最近能夠好好地練習走路,現在已經走得不錯了。他一拐一拐地走到外面,吩咐僕人絞了幾條毛巾,然後回來幫蟻虎抹臉、擦身。
鏡鴉錢在後方觀察了好一會兒,才終於願意走近床邊。看著鏡鴉涼和鏡鴉養這兩位從未照顧過人的鏡鴉少爺,此刻顯得手忙腳亂,他不禁暗自好笑。
鏡鴉涼一邊要去脫蟻虎的衣服,另一邊的鏡鴉養又要喂他喝水,二人碰撞之下竟把一半的水都潑在了蟻虎的身上。
鏡鴉錢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卻被鏡鴉涼怨道:「你不幫忙就出去看門吧,別讓其他人進來了。」
鏡鴉錢搔搔頭,嘆道:「唉,真受不了你們這些大少爺。」說完,便過去把蟻虎的上身抬起,將他的上衣脫去——露出了蟻虎渾身的創傷舊患和背後那大片火燒傷痕,三人再次愣住了,久久無法言語。
「這小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鏡鴉錢先前還在為蟻虎欺騙他的事而心存不快,但此刻又禁不住對他心生同情。
「他說過他的哥哥想要燒死他,這大概就是那時候留下的。」鏡鴉涼低著頭,用毛巾輕輕貼在蟻虎的背上,不敢用力拭擦,只是小心翼翼地印著他的汗水。
鏡鴉養用毛巾擦拭蟻虎的臉時,發現他的枕頭下壓著一個小布袋。
鏡鴉錢取過來打開一看,裡面有一些用剩的白色粉末,他把粉末沾在指尖,仔細一瞧,說道:「嗯,是染粉……他的白髮、眼眉和睫毛恐怕都是染出來的。」
大概是因為這幾天生病沒能補染,鏡鴉養近看時發現,蟻虎的髮根和眉根都長出了一點點橙紅的顏色,問道:「木哥哥……他……是奇種嗎?」
「這還用問?你有見過長這樣的人類嗎?可不管他是什麼,老子我肯定他絕對不是鏡鴉。」鏡鴉錢的語氣中透著一絲輕視。
鏡鴉養好奇地用指尖輕輕點了點蟻虎的獠牙,卻被鏡鴉錢喝止:「喂!養寶寶,別亂碰啊!你不知道危險嗎?」
鏡鴉錢對蟻虎的態度,令鏡鴉涼顯得有些氣憤:「我知道大家對奇種都恨之入骨,但我們絕大部分的人都沒見過真正的奇種,不是嗎?然而我們卻願意相信大人們所說的,所有的奇種都是長著血盆大口的食人魔,這不是很愚昧嗎?」
鏡鴉錢指著蟻虎的大獠牙,表情浮誇地說:「你看看他的牙齒,這不就是鐵證嗎?難道你要等到被吃了才後悔?」
鏡鴉涼見他如此反應,忍不住跟他爭辯起來:「你夠了!就算鏡鴉木是奇種,可他曾經救過我和小養的命,絕對不會是人們口中的妖怪食人魔!我在名畈川時還見過被我們綁起來虐殺的奇種,裡面還有小孩子呢!你倒是說說,我們和他們誰比較可怕?」
「他是不是妖怪等他醒過來就會知道,你可別忘了剛才他說過要把老子們都咬死。」
「你、你!我不跟你說話了,你滾!」鏡鴉涼氣得把鏡鴉錢從床上推了下去。
鏡鴉錢踱至門口,擺擺手道:「這正好,老子也不屑跟你們這群小鬼胡鬧。老子現在就出去報保安廳,說不定還能拿到懸賞呢。」
鏡鴉涼大喝道:「你、你敢?」
鏡鴉錢扭過頭來,笑道:「你就等著看老子敢不敢!」
「你這個大無賴!」鏡鴉涼霍然從床上跳下,飛撲到鏡鴉錢身上,展開一番拳打腳踢。
鏡鴉錢覺得好玩,便也讓著鏡鴉涼,跟他打鬧起來。
床上的鏡鴉養無助地看著眼前扭作一團的兩人,又看看正痛苦呻吟著的蟻虎,無力地喊道:「錢哥哥,涼哥哥,你們別再打了……」
鏡鴉養見喊不住那兩人,便下了床去勸架,卻猝不及防地被鏡鴉涼橫手一推,打中了臉部,他當即啊的一聲慘叫,跌落地時還拉倒了一旁的木架子,架子上的東西隨著他滾落一地,現場一片混亂。
鏡鴉錢和鏡鴉涼這才消停,急忙攏過去扶起鏡鴉養,連聲慰問:「小養,你沒事吧?」
鏡鴉錢把毛巾敷在鏡鴉養的臉上,對鏡鴉涼說:「你這家伙竟然連養寶寶都打,真的是個人渣!」
「你才是人渣!」鏡鴉涼罵回去了一句話後,又向鏡鴉養不住地道歉:「對不起,小養,我、我不是故意的,都怪這傢伙……」
鏡鴉養捂住流血的鼻子,淚眼汪汪地對兩人說:「木哥哥需要我們……我們幫幫他,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