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

01

龔瓏的咳嗽只有在談話的對方完全離開辦公室並關上門後才會咳出聲，但是那個因為鼻塞......甚至是兩個鼻孔都塞住的窘境，不得不用嘴巴呼吸導致說話時有些喘不過氣，能夠維持一般的說話效率跟速度已經很盡力了，就算臉龐被口罩遮掩大半，她疲勞的神態還是非常明顯。

當龔瓏從辦公桌起身差點站不穩身子時，北極先生甚至掏了配槍強制龔瓏回家休息。

「妳要完整的回家休假一天，還是我打傷妳一條腿讓妳休一週？」

「......」

龔瓏沒有回話，只是蹙了眉頭按下桌面話機叫了司機備車，先不要提她有沒有力氣跟北極先生槓，就憑北極先生手上的配槍是上了膛的，龔瓏也不敢跟這個說到做到的男人再有第二句話。

但是換個說話對象就不一樣了，周嚴向來是脾氣軟的人，收到了司機的訊息也是請了早退，只是龔瓏實在倔得難以溝通，說著避免傳染、說著應該迴避、聽得周嚴的眼神都露出了明顯的無奈，如出一轍的藉口聽了撓耳，而且龔瓏說話的嗓音沙啞，又隔著口罩不站得近些實在聽不清，索性就著距離周嚴把已經梳洗完畢的龔瓏撈上了肩，走回臥房擱上了床鋪的動作流暢絲滑，比往常高些的體溫讓周嚴有點分辨不出來是因為洗完澡的熱氣還是龔瓏的因為這種姿勢而羞得發熱，也還是讓他心裡留了個底。

「妳可以少說話多休息，床上待著，我去幫妳拿藥。」

「知道了......」

若不是周嚴稍微強硬起態度表示要照顧龔瓏，大概又會落得各回各家各睡各床的狀況，有一個不到最糟糕的階段都不願意請人幫忙的女朋友，也算是周嚴最頭疼的點了。

原本不明白龔瓏為什麼要訂半夜的鬧鈴，直到實際參與了才知道這是她維持工作機能的最後手段，因為那些是她撐著身子也要吞下感冒藥片的時間，比起說痊癒，不如說是壓著病症，貌似看著挺好的精神其實不然，不過是等待身子放鬆下來的那天一次迸發。

透過藥物遞延的症狀在少了抑制只會更加嚴重，也算是身體的警訊跟機制，要這個女人放下工作好好的休息，前面的小跡象就好比溫柔勸誘......看來是沒有甚麼效果，那個凌晨了還亮著的客廳燈，筆記型電腦幾乎靜音的鍵盤都能聽見敲擊聲響，表示電腦的主人還沒有睡覺的意思。

既然這樣的警示沒有效果，倒不如直接上一波大招，如果說鼻塞流鼻水跟咳嗽都是小事情，腸胃型感冒是最令人難受的，食慾不振卻又受制於吃藥需要有食物墊胃，卻又在進食後的幾個鐘頭之內又消耗殆盡，身體的營養留不住，自然整個人都會精神不濟頭暈目眩。

知道龔瓏吃了少部分的藥品會有嗜睡的情況，家裡備的成藥都是刻意揀選過，可以達到藥效也不至於讓龔瓏昏昏欲睡，但是她服下周嚴遞來的藥品後卻是睏得不行，像是未卜先知一樣，周嚴早已經替她張開了被褥，甚至用熱風暖了裏層，這樣的溫度很剛好，也在枕上枕頭之後就陷入了沉睡。

周嚴承認自己掰了半片安眠藥在給龔瓏的成藥們裏面，這是唯一一個讓龔瓏好好休息的手段，實在別無他法。

02

而周嚴擔心的事情也確實發生了，那個半夜開始盜汗的身軀輕微的發著抖，龔瓏曾經說過發燒時會伴隨著頭疼，疼痛會從太陽穴一直延伸到額頭，幾乎是整個帶狀的不舒服，所以難受的表情勢必是疼痛引起的，呼吸也是紊亂得毫無章法。

吞嚥藥片對現在神志不清楚的龔瓏來說是沒有辦法的，周嚴遲疑了下還是將剩下的半片安眠藥就著止痛藥和退燒藥一併壓碎混入水中，倒還能支撐起龔瓏幾乎無法自己使力的身軀喝下，也受制於必須讓人一邊吞嚥一邊呼吸，半杯溫水的進程實在是緩慢得不行。

「周嚴......我頭好痛......」

「再喝一口，等等就不疼了。」

沒有精神的嗓音綿軟，鼻塞會讓聲音混上濃厚的鼻音，往常總是周嚴的體溫高一些，現在對龔瓏來說周嚴倒是涼快得很，也就不自覺的往男人的懷裡蹭，甚至貼上了他睡袍敞開的領口，細軟的髮絲撓過周嚴的皮膚帶來搔癢，迷迷糊糊的聲線也很好聽，跟往常利索的語調不同，更溫柔繾綣也更黏糊，跟喝醉酒時的模樣如出一轍......周嚴是擰了把自己的大腿才調整好呼吸的。

加強錠的效果一直都起得很快，感受到龔瓏緊蹙的眉間舒展了些，身體也從施力的緊繃感放鬆不少，才鬆了手臂讓龔瓏躺回床榻。

周嚴無數次的提醒自己不要在龔瓏面前露出擔憂的表情，他知道龔瓏不喜歡，她也總是不樂見周嚴的擔心所以將自己包裝得很好，終究也是有像現在垮掉的時候，所以只有在龔瓏閉上眸子的時段，可以稍微的顯露出一點這樣的眼神。

微微低垂的眼眸將被燈火映得更加赭紅的雙眸遮去不少凌厲，房間裡靜得只剩下龔瓏因為鼻塞而用嘴巴呼吸的聲音，冷空氣進入她的喉嚨時會引起搔癢反射的乾咳，表示她並沒有真的睡著，只是疲乏得連眼睛都睜不開，連回握周嚴的手都沒有力氣，只剩下小指輕輕的勾著周嚴的食指。

「周嚴......」

「頭還疼嗎？」

「......抱歉給你添麻煩了，謝謝。」

周嚴已經算不得是多少次聽到龔瓏說這樣的話，他可以嚴謹的計算萬甄的財報跟損益分析，可以仔細的紀錄跟龔瓏的約會次數，就是這樣的言詞......無法準確的積累，因為他認為這沒有甚麼好道謝的、更沒有必要道歉，本來就可以多依賴些的事情，依賴得再多都不為過。

「不會，因為我愛妳。」

忙活這麼一陣，幸好身體還記得要睡覺這件事情，看龔瓏的症狀緩和下來了， 周嚴才意識到自己的眼皮有多沉重，既然不能同往日那樣依偎著入睡，至少背向著擁抱也不會染上多少病氣，也是只有這樣的擁抱姿勢會讓人注意到龔瓏的身子相較之下是多麼的嬌小，170公分的身高是高挑的，實際摟進懷裡卻是纖瘦，加上她總是蜷縮起來的睡姿，變得更加沒有實感，只會無意識的又把手臂收緊幾分，卻又擔心摟得過分了讓人發疼。

「再說一次......」

「我愛妳，龔瓏。」

這一次愛的話語被好好地接住了。

「我也ㄞ......」

音是發出來了，卻結尾在了陷入沉睡的呼吸聲，床鋪的軟硬適中，就算周嚴支起身子端詳龔瓏的睡臉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動靜，就連將遮住臉頰的髮絲縷到耳後，淺淺的在臉頰上落了吻也沒有絲毫吵醒龔瓏的跡象，

周嚴是聽清的，聽清了龔瓏說的那句＂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