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流传着一个奇怪的传言。 有一些居无定所的流浪汉会偷偷潜进别人的家里,然后像寄生虫一样生活下去。 我知道这不是谣言。 因为我就是这只寄生虫。 更幸运的是,我恋爱了。 我爱上我的宿主。 1 今天是我和林初霁同居的第十天。 一如往常,等她出门上班后,我从床底慢慢爬出来。 我边用初霁的牙刷刷牙,边探头朝窗外看去。 连续一周的阴雨天气,终于放晴了。 难怪今天初霁穿上了丝袜高跟鞋,想起早上的惊鸿一瞥,我忍不住心神荡漾。 黑丝包裹着白皙笔直的长腿,再往上是柔软纤细的腰肢,她弯腰穿鞋时,甚至露出了一点春光。 我看着脏衣篓里的贴身衣物,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啊,好香。 是初霁的味道…… 将浴室所有的东西物归原位之后,我才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厨房。 从昨晚空腹到现在,我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令人失望的是垃圾桶里几乎没有什么食物。 初霁是个有身材焦虑的小姑娘,所以她冰箱里的食物并不多。 一盒鸡蛋,两颗苹果,三瓶牛奶,还有冷冻柜里用黑色塑胶袋装着的猪肉。 因此我不敢吃冰箱里的食物,怕会被发现,只能喝了几口已经开封牛奶充饥。 牛奶很甜,我舔了舔嘴角,猜测是因为这瓶口曾经被初霁的樱桃小嘴吻过。 喝完牛奶,我扑到了床上,上面还残留着初霁的余温。 我将脸埋在枕头上,抽了抽鼻子,汲取着初霁的味道,这感觉就像她柔软的身体环住了我。 我忍不住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个精光,然后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 闭上眼睛,我和初霁的身体紧紧相贴在一起,就像一对相依相偎的夫妻。 床单上还有一根头发丝儿。 我伸出舌头舔了舔,眉头一皱。 怎么咸滋滋的? 而且颜色也不对,初霁的发色是棕褐色的,但这根头发却是黑色的。 2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时间很快来到了四点,初霁快回来了,我只能先出去躲一躲。 初霁的家只有一室一厅,除了床底几乎没有隐藏的地方,为了保险起见,我只能在深夜她睡着之后,再悄悄从窗户爬进来。 大街上车水马龙,我又恢复了城市流浪者的身份。 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路过的人或是厌恶,或是同情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偶尔有几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会扔几个硬币到我的面前。 我躺在公园的长椅上,享受着日落最后的余晖。 耳边却突然嘈杂了起来。 我皱着眉头从椅子上爬起来,不远处好像有人吵起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老吴?」 老吴是我流浪时认识的朋友,我们俩经常在西郊公园这一带捡垃圾。 「这几天你没来所以不知道,最近啊有个疯婆子到处发传单,说是女儿不见了!」老吴「啧啧」了两声:「看到年纪和她女儿相仿的小姑娘,就抱着人家不撒手,这不就吵起来!」 我捡起飘到我脚边的寻人启事。 右上角有一张单寸照片,是个年轻的姑娘,二十出头的样子,笑起来嘴角有两个小梨涡。 我好奇地问道:「咦,这个姑娘咋走丢的?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我咋知道。」老吴耸耸肩,「这小姑娘的爸妈联系不上女儿,就从老家赶过来,结果根本找不到人。 「报警也没用,都一个月了还没消息呢!」 根据我的经验来看,成年人失踪不是被拐就是被杀。 我看着寻人启事上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忍不住同情地摇了摇头。 一旁的老吴嗤笑道:「你还可怜人家,她走丢了还有家人找,像我们这种人死了都没有人会在意!」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现在的我和他可不一样。 我有家了! 转眼到了初霁的下班时间。 我和老吴打了声招呼,就准备离开公园。 临走前,我总觉得有一道视线如影随形。 一转头,就看到那个疯女人趴在行李箱上哭得歇斯底里。 我心里暗叹了一声,也是个可怜人。 3 初霁上班的公司离西郊公园挺近的,步行十五分钟就到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我刚到,就碰上从写字楼里出来的初霁。 她穿着修身的白色衬衣,衣角塞进了黑色包臀西装短裙里,勾勒出纤细的腰肢,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副模样的初霁,一时间愣在了原地,一双眼睛死死地粘在她的身上,舍不得移开。 「那边有个流浪汉一直盯着我们,初霁我们换条路走!」一个站在初霁旁边的老女人嫌恶地瞥了我一眼,拉着初霁的胳膊准备往另一条小路走。 闻言,初霁的目光掠过我之后骤然停住了。 「咚。」 「咚。」 「咚。」 下一秒,她竟然踩着高跟鞋向我走了过来。 难道她认出我了吗? 「你好?」 初霁立定在我面前,歪着头看着我。 目光相触的瞬间,我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瞬击杀,心跳如战鼓擂。 我不合时宜地分神了。 「你好?」 直到我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提醒我尽快回复。 「你,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我面颊发烫,说话都不利索了。 初霁微微点头:「能把你手上的传单给我看看吗?」 我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我手上还拿着那张寻人启事。 刚才捡瓶子的时候,手沾上了黏糊糊的液体,就想用传单擦擦手。 纸上还残留着不明液体,我连忙往身上蹭了蹭,等液体全都转移到了我的衣服上之后,才颤抖着手递给初霁。 老女人看到我的动作,捏着鼻子连退了好几步,尖声尖气:「初霁,你别直接用手接呀!好歹用纸巾包着啊,这么脏你不要命啦!」 初霁没理会她的话,直接用手接过寻人启事,盯着看了一会,忽然抬头问我:「这张寻人启事你是从哪里捡的?」 她的声音很好听,柔软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一个个字节像音符一样蹦进我的耳朵里。 我紧张地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是在西郊公园那边捡的,是这个小姑娘的家人在发。」 「怎么?初霁,你认识这女的?」 老女人好奇地伸着脖子往前看。 初霁摇了摇头,淡淡道:「不认识,姚姐我们走吧。」 「赶紧走吧。」姚姐皱着眉,脸上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我现在感觉身上一股味。」 说着她就立马扯着初霁的胳膊走了。 我痴痴地盯着初霁婀娜的背影。 好美。 只是…… 她为什么没有扔掉那张寻人启事,而是把它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呢? 4 夜黑风高。 我蹑手蹑脚地摸进小区,沿着墙根走路。 初霁家在三楼,我极为谨慎地踮脚先看看她房间的灯,确定已经关了之后才准备爬窗。 一回生二回熟。 我轻车熟路地踩着空调外机爬进了窗户。 屋内漆黑一片,床上却是空荡荡的。 都已经十二点了,屋内空无一人。 初霁还没有回来。 她去哪里了? 我带着疑虑在浴室冲了个澡,就在我用初霁的毛巾擦身体的时候,玄关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糟糕! 初霁回来了! 我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上,直接抱起一团衣服就钻到床底下去了。 发烫的胸膛贴着冰冷的地板,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我趴在地上,屏住呼吸,ṭŭ⁾小心翼翼地从空隙观察着初霁的动静。 她只打开了玄关的入户灯,昏黄的光将屋子照得半明半暗。 初霁的步子很沉重。 我伸长脖子才看清,她的手上还拉着一个半人高的行李箱。 我瞳孔一缩。 那个行李箱我下午见到过。 就在疯女人的旁边。 5 可是转念一想,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这种行李箱随处可见,撞款也很正常。 况且此刻的我完全没有心思纠结这点小细节,我的心神完全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 黑色的裙子顺着笔直纤长的双腿缓缓掉落。 初霁叠着腿坐着,一点点脱下黑色的丝袜,露出原本白皙的肤色。 我咽了口唾沫。 只可惜,初霁脱到这里就结束了,她顺手将丝袜丢在地上进了浴室。 我望着地上的丝袜,犹豫了片刻,忍不住伸手将丝袜勾了过来。 我将手臂穿进丝袜,然后抚摸着自己的脸,一直往下。 闭上眼,那丝袜还残留着初霁的气息,就好像她用腿蹭着我的身体,她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脚指头在我的皮肤上弹跳。 我捂着嘴巴将细碎的呻吟声捂在掌心中。 这些动静初霁毫无察觉。 她似乎累极了,洗完澡之后,她就飞扑到床上,没过多久,就听见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一夜安眠。 等我醒来时,初霁已经离开了。 我打了个喷嚏,从床底爬出来,头重脚轻,咽喉间还时不时涌现堵塞感。 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光着身体躺在地板上导致受风着凉了。 我在家里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温度计和退烧药,只能喝点热水凑合一下。 裹着棉被,一大杯热水下肚,我像一团浸在水里很久的棉花,被打捞起来,浑身湿漉漉的。 我晕晕乎乎地走到卫生间。 看到镜子里的男人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我受伤了? 镜子里的男人,面色惨白,更触目惊心的是脸上交错的血迹。 我凑近镜子,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又看,才确认这不是幻觉。 可是我找了个遍,也没在身上发现伤口。 我沾了点水,往脸上一揩,心里顿时起了不祥的预感。 这不是我的血…… 6 警察破门而入时,我正在清洗我脸上的血迹。 两个身强体壮的年轻警察压着我的胳膊,使劲地将我的脸挤在门上。 「别动,老实点!」 我一愣,明明我已经足够小心了,怎么还会被发现? 不过,我早就查过了私闯民宅顶多就拘留几天,等我放出来还是好汉一条。 「刘耀强,现在怀疑你和一宗凶杀有关,现在请你和我们回去协助调查。」领头的一个警察盯着我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将会成为呈堂证供。」 「带走!」 「什么杀人?」我像是只在铁板上的鱿鱼,拼命地扭动着四肢,「我没有杀人,你们不要冤枉我!」 「你放心,我们不会冤枉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我被强行铐上了银手铐,被两个警察推țű̂₋搡着上了警车。 审讯室里,对我做笔录的是刚刚的老刑警,姓陈,是刑警队的队长。 「姓名?」 「刘耀强。」 他拧眉看着资料,掀起眼皮问我:「职业?」 「没有工作。」我摇了摇头,「平时就靠捡垃圾为生。」 陈警官抿了抿唇,继续问道:「你和林初霁是什么关系?」 是什么关系? 宿主和寄生虫的关系? 还是单相思的关系? 我低垂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审讯室的白炽灯照在我的脸上,我感受到一种陌生的迷茫,灰雾般覆盖着我。 「那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林初霁的家里?」陈警官换了一个问法,手上的笔不停地敲击着桌面,压迫感十足,「我会这么问肯定是已经掌握一定的证据,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 我犹豫了一会,才决定和盘托出:「我什么都没做,我就,就是偷偷溜进她家借宿而已……」 「而已?」陈警官冷笑了一声,「你知不知道私闯民宅是犯法的?」 「说说吧,你是怎么进入她家的?」 「就是等她睡着了,从阳台的窗户爬进去,然后躲在她的床底下。」我盯着自己发黑ẗù₄的指甲盖,任由初识的记忆毫无防备地浮出。 两周前,我一如既往地拖着编织袋沿街收废纸板和瓶子,路上的人对我避之不及,好像我就是致命病原体,只要离我近一点他们就会毒发身亡。 就在这个时候,初霁却走向了我。 我还记得那天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像是裹着柔光的公主。 她将手里的空瓶递给我,笑眼弯弯:「这个给你。」 我木讷地接过瓶子,心跳莫名其妙地加速,对着她的眼睛我甚至没有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谢谢」。 「所以你就开始跟踪林初霁了?」陈警官打断我的回忆,眼神微眯。 我愣了愣,缓缓点头Ťŭ̀₈。 「跟了初霁几天之后,我就发现她是一个人独居,而且老小区的设施比较旧,连阳台也没有装防盗窗……」 陈警官的视线愈发犀利,我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我没、没忍住就踩着空调外机爬上去,但我也实在没想到初霁的窗户竟然可以直接从外面打开,轻而易举就能够进入室内。」 陈警官又问道:「你还记得是哪天吗?」 「11 月 1 号,我还记得那天是万圣节。」 陈警官点点头,「那就对上了!」 「什么对上了?」我一头雾水。 「你通过阳台的窗户进入林初霁家之后,却发现她并没有睡着,而是处于清醒的状态,因为害怕她报警,所以你杀了她!」 「对不对?」 7 陈警官的推测让我的心头一跳。 我连忙摇头否认:「你可别随便冤枉人!」 「我进屋的时候初霁已经睡着了,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没杀……」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陈警官所说的那个死者就是初霁。 「陈警官,你,你的意思是初霁死,死了?」 陈警官打量着我的表情,回道:「今天凌晨,有人在江边发现一具女尸,经过我们的调查,已经确认了尸体的身份。」 「林初霁,中国籍女子,年龄二十五岁。」 像被什么钉在椅子上,我动弹不得。 「怎、怎么可能呢?」我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陈警官,「初霁怎么可能死了呢?明明昨天晚上她还活得好好的……」 寒意瞬间侵入我的四肢百骸。 高烧的热量从我身上散尽,我的额头冰冷得像躺在太平间,连余温都没有。 「你说什么?」 听到我的喃喃自语,陈警官的反应却很大,他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昨天晚上见过林初霁?」 「对。」我肯定地点头,回忆道,「昨天我进屋的时候,初霁还没有回来。等我洗完澡之后,她才到家的。」 「你确定你看到的人是林初霁?」陈警官若有所思地问道。 「当然了!虽然当时我躲在床底下,但是我绝对不会认错人的!」 听陈警官的语气,莫非事情有转机? 我心里一喜,正ƭū₍ṭṻ⁻想问清楚,却突然有个年轻的刑警推门而入。 他附在陈警官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陈警官的脸色肉眼可见得严肃起来了。 「小崔,你找人给刘耀强做一下活体取证。」 说完,他就急匆匆地离开讯问室了。 而我做完活体取证之后,又被再次带到了讯问室里。 接下来便是难熬的等待。 审讯室里没有窗户,我好像突然忘记了怎么呼吸。 世界变得前所未有的孤独,好像我身体的某个部分被掏空了,又用黑暗填实。 初霁死了…… 这四个字在我脑袋里持续形成了更大的空腔,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灼热的液体充盈着我的眼睛,随时可能满溢而出。 「你哭什么?」 等我回过神时,陈警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面前。 他拧着眉,脸上看不出其他的情绪,却莫名给人一股很强的压迫感。 我紧张得脖子后缩。 陈警官冷冷地开口:「刘耀强,我还是劝你老实交代,你要是再这么不配合,我不介意再多起诉你一条妨碍公务罪!」 「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陈警官。」 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陈警官似乎咬定我就是杀死初霁的凶手,不过很快他就给了我解答。 「林初霁的尸体已经出现了巨人观,法医给出她的死亡时间应该在两周左右,经过解剖,我们并没有发现,尸体的气管并有明显充血的情况,也就是说林初霁是死后入水的。」 「两周?不可能!」我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我在初霁家里躲了十天,难道这些天我看见的是鬼吗?」 我突然灵光一闪,连忙看向陈警官,希冀地问道:「陈警官,监控呢?小区里有监控,肯定会拍到初霁进出小区的画面吧?」 「监控早就坏了,小区的物业一年前跑路了,所以一直没有人维修。」 「那富力大厦呢?」我继续追问道,「初霁就是在那里上班的,你去问问她的同事就知道了吧?」 「林初霁之前确实在富力大厦工作,但是根据她的同事反馈,两周前她无故旷工,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我愣住,忽然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不过没关系我们已经找到了切实的证据。」 陈警官胜券在握的语气顿时让我有了不好的预感。 「林初霁打捞上来时,四肢已经被人砍断了。」陈警官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们在林初霁家的冰箱冷冻柜里发现了部分尸块。并且比对了包装尸块的黑色塑料袋上的指纹和你的指纹。」 「结果显示,完全吻合!」 8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下意识地吼了出来,「那两袋肉我确实打开过,但里面的是猪肉,怎么可能会是尸块呢!」 「还有初霁绝不可能是两周前死的!」我抓着头发,几乎要魔怔了,语无伦次地说道,「她就在我的面前,活生生的……」 「人会说谎,尸体却不会。」陈警官居高临下地盯着我,说出审判我的话。 我张了张嘴,心脏以不可捉摸的速度凉了下去。 种种证据都表明初霁在两周前就死了,而我成ẗű̂ₛ了最有嫌疑的人。 更糟糕的是,我没有证据,甚至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这一切会不会是我的幻觉? 陈警官一次次假设还原案发现场,将我带入了凶手的角色。 我一次次否认,强调自己没有杀人。 这样的过程将近持续了半个小时,陈警官已经到了发怒的边缘。 就在这个时候,陈警官的手机铃声响了。 沸腾的水里突然被投掷了一块小石子。 「你说什么?」陈警官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林初霁小区外的垃圾站里又发现了尸体?」 「小崔,你来给刘耀强做笔录,我先去现场。」 陈警官扔下一句话,马不停蹄地走了。 尸体…… 又出现了一具尸体,还是在初霁小区的垃圾站发现的。 这会是巧合吗? 我呆坐在椅子上,好像有很快的风嗖嗖穿透我的耳膜,惊起我一身鸡皮疙瘩。 讯问却没有结束。 那个叫小崔的警察开始问陈警官之前问过很多遍的问题。 一遍又一遍。 直到陈警官再次出现。 他直接走到我的面前,半眯着眼盯着我。 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昨天晚上十点到十一点这个时间,你在哪里?」陈警官突然开口问道。 我没有思考,脱口而出:「我就躺在西郊公园。」 「你说谎!」陈警官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我们已经问过你的同伴老吴,他说昨晚你没有出现。」 我一愣,没想到陈警官会找上老吴。 「那,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我立刻改口,「我应该是在马路上捡垃圾。」 「是捡垃圾还是扔垃圾?」陈警官冷哼了一声。 「陈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一头雾水。 「今天下午,环卫工人在林初霁小区对面的垃圾站发现了一个橙色的行李箱。」陈警官顿了顿,继续说道:「里面是一具女尸。」 9 橙色的行李箱…… 我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初霁昨天夜里带回来的那只行李箱。 「女尸的身份我们也已经确认了,是林初霁的母亲,余芳。」 我迷茫地看向陈警官:「陈警官,你不会是觉得余芳的死和我有关吧?」 「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不认识?」陈警官扯了扯嘴角,讽刺意味十足,「你的同伴老吴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你在昨天下午的时候曾经向他打听过余芳的消息。」 我的脑回路一时没转过弯来,我什么时候向老吴打听过余芳的消息了? 老吴为什么要冤枉我? 陈警官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我的面前。 「这就是余芳。」 看清照片上的那个女人之后,我的瞳孔一缩。 是她。 在西郊公园寻女的疯女人! 可是我在寻人启事上见过她的女儿,分明和初霁长得不一样…… 一个荒诞的猜想在我脑子里形成。 陈警官盯着我质问道:「你发现余芳在找女儿,害怕自己杀害林初霁的事情暴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杀了她,对不对?」 我掀起眼皮看着他,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问道:「陈警官,我能看下林初霁的照片吗?」 陈警官似乎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他没有拒绝,而是直接从手机里找出林初霁的照片。 和我猜想的一样。 是寻人启事上的那个女孩。 却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初霁。 我直起身子,赶紧解释道:「陈警官,这个女孩我不认识!我见过的初霁不长这样!」 陈警官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有两个林初霁?」 我猛猛点头。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林初霁在两周前已经死了,我却能和她朝夕相处了十天。 「因为她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还、还有……」我咬住下嘴唇,「昨天夜里我看到初霁搬了一个橙色行李箱回家。她的动作很吃力,好像里面装了很重的东西……」 陈警官的表情俨然是不相信我的话。 「你的意思有人冒充林初霁的身份,在林初霁死后继续生活在她的出租屋中? 「甚至林初霁和余芳都是她杀的?」 我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我认识的初霁并不是死者,所以她的死和我没关系!」 「证据呢?」陈警官淡淡地回了我一句。 没有。 我没有证据。 我再次陷入沉默了。 「那么我们再次回到第一个问题,昨天晚上十点到十一点这个时间,你在哪里?」 10 我略过陈警官的问题,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我想送初霁一个礼物。」 「什么?」陈警官侧头看我,浓眉蹙得紧紧的。 「我知道滨水路的小巷子里有一家金店,我从九点就开始蹲守。」我低下了头,声音细如蚊蝇,「等到打烊之后,我就撬开锁,偷了一条项链和一枚戒指。」 听到这里,小崔对着陈警官小声说道:「陈队,今早我们确实有接到报案,滨水路的一家金店失窃了。 「我看过金店门口的监控,那个小偷蒙着脸,看不清面容,但身形和刘耀强差不多。」 陈警官脸色立刻就变了。 「赃物现在哪里?」他转头看向我。 「在我的口袋里。」 我手上戴着手铐,不方便拿。 小崔在陈警官的示意下,从我的裤兜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塑胶袋,里面装着的正是一条金项链和一枚金戒指。 「小崔, 你去联系Ťū́ₑ一下金店店主, 看看这是不是他失窃的东西。」 很快,小崔就带来了确认的消息,也就是说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可以摆脱余芳案的嫌疑。 虽然我依然是林初霁案的最大嫌疑人, 但是这也让陈警官终于开始正视我的话, 原本他觉得「两个林初霁」只是我为了逃脱罪责才编出来的故事。 可是警方却找不到任何「初霁」存在的痕迹, 他们甚至根据我的描述进行了人物侧写, 依然毫无进展。 直到警方又接到报案,有一个环卫工人捡到了一个提包, 她见这个包完好无损就想要拿回家, 没想到一打开包,里面装着数十块尸块,其中还混着几根人的手指。 经过 DNA 对比,确定这些尸块属于林初霁的。 并且警方在提包的底部角落发现了一小块污渍, 根据微量物成分检验,可以确定这块污渍是粉底液。 也就是说可以初步判定林初霁案的凶手为女性, 再加上抛尸的时间是在我被拘留期间, 我的嫌疑基本洗脱了。 11 后面的案件进展如何, 我无从知晓。 私闯民宅, 加上偷窃,数罪并罚,我被判有期徒刑三年。 12 一个月后。 「刘耀强, 有人探监。」狱警站在监房门口对我喊道。 我愣住, 一脸茫然,想不出谁会来看我。 等我走到探视室, 看到陈警官坐在我的对面,脑子里「嗡」了一声。 我拿起听筒,问道:「陈警官, 你怎么来了? 「是找到初霁了吗?」 陈警官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眼神盯着我, 半晌才说道:「刘耀强,你是希望我们找到还是希望我们找不到?」 「陈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勉强一笑, 「我当然希望你们早点将真凶缉拿归案。」 「我再向你确认一次,你提供的嫌犯画像是真实的吗?」 我舔了舔嘴唇:「当然是真实的!」 「警方根据你的画像发布悬赏令,一个月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一个人无论多小心谨慎都不可能完全抹去生活痕迹,唯一的解释就是你给我们的画像有误! 「你知不知道,本案的嫌犯手段残忍, 极有可能是惯犯, 你的故意隐瞒可能会造成更多人的伤亡!」 陈警官的眼神犀利, 我只能侧过头微微避开。 「陈警官,我没有说谎,我所见到的初霁真的就是长这个样子的。」 无论他问多少次, 我的答案都不会变。 陈警官气得直吹胡子瞪眼睛。 「只要犯罪必然会留下痕迹, 我一定会抓到她!」 陈警官扔下一句狠话, 摔门而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暗暗祈祷。 这一天来得晚一点。 13 其实,我早就怀疑「初霁」不是林初霁了。 或许, 是在我第一次跟踪她回家,她却傻傻地认错了家门。 她和我一样都是寄生虫。 也许她真的杀死了宿主,想要取而代之。 但我想保护我的宿主。 这是我送她最后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