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系列】鏽鐵騎士［5.14 信仰與雷霆 Faith and Thunder］

格羅德醒來時周圍還瀰漫着燒焦的氣味，陽光從帳布交織的夾縫中滲透進來。秋意將盡，草原也許很快就會迎來冬季，格羅德不期然地想，現在的羊羔是最肥美的，但他這舌頭現在大概吃不了，該死的，為什麼要咬舌頭呢？對了，他全身都動不了。

身上肌肉像撕裂般劇痛，格羅德睜開一隻眼睛稍微瞥望，應該是有人將他拖到帳幕之中了罷？還為他換上新的繃帶和藥，真貼心。不會是阿絲蘭，那黃毛丫頭什麼也不懂，但看這包紮的方法，格羅德想了兩遍就想到了。

「格羅德大人，你醒了嗎？」一人揭開帳布，低頭而入，白色的長髮恍如傾盆大雪。這家夥果然沒有死，格羅德暗忖，女扮男裝的傢伙，好扮不扮，還要扮太監。

格羅德嘗試說話，但嘴內立刻傳來痛楚，還有腥鹹的液體湧出，看來他一時三刻不能隨便說話，以免動到傷口。格羅德只能以眼神回應。

「對了，我都差點忘了你不能說話。」慕斯打了個呵呵，身上的皮膚幾乎每一處都灼傷了，但不嚴重，真奇怪，格羅德還以為老頭會瞄着他來劈，畢竟她大概是這群影子的頭領。

「你一定還有很多疑問吧。但是不用着急，有些事情知道來也沒有什麼用，一百個人眼中就有一百種真相，不是嗎？」慕斯自說自話，格羅德有點想爬起來打她一頓，要不是騎士誓言，還有身上該死的痛楚……

「昨晚你還真是艷福無邊。」慕斯的眼睛瞥向一旁，格羅德隨着他的視線看去，只見吉牙尼趴在案上的水盆前睡着了，盤中沾滿了血，大概是格羅德的血罷？還有阿絲蘭，張開大嘴還流着口水，坐在乾草堆上打着呼嚕，真有黃毛丫頭的風格。

「總之這裏的事情就這麼完了。」慕斯輕拍雙手。看來即使模樣改變，有些小習慣還是依舊，格羅德心想，伊登的神秘刺客，能夠隨意變換容貌，他從沒想過這輩子會有機會看見，聽說他們潛伏在各國的宮廷之中，維護着商王的利益。

「你救了我的命，我也救了你的命，就讓我們互不相欠吧，鏽鐵騎士格羅德。」慕斯湊近他耳邊：「你的事我不會匯報上去……只要你不做那麼顯眼的事，商王陛下大概還不會在意你。」

很好，聽起來算是個公平的交易，格羅德無可奈何地想，尤其是交易對象不能說話的時候，就更有說服力了。

「師傅，所以說，你背上是不是還有一條蟲蟲？」阿絲蘭噁心地說。經過了這麼多事，黃毛丫頭還是如此幼稚，果然小孩就是小孩，格羅德對小孩子沒轍。

「我真該把那閃電杖留下來電電這條蟲。」格羅德咕嚕着說。他舌頭康復了許多，但背上還是癢癢的，說不定是蟲的關係。吉牙尼說他的傷口還沒痊愈，格羅德雖然看不見，但他打死也不信，一定是因為蟲的關係。

接連七天，他們跟從着餘下來的「商隊」出發，終於來到伊登國境。慕斯和影子要繼續向西北走，回到商王的領地去，但商隊護衛卻似乎也要在此處和他們分道揚鑣。

結果他們本以為是裝裝樣子，卻沒想到捲進如此誇張的戰鬥之中。衛隊的領頭人正是先前見過的莫爾扎人，尼根澤的艾爾帕．史考特，隊伍中還有北洋騎士。

幸好死傷的人不多，但艾爾帕還是怒不可遏。慕斯付給他豐厚的帆船金幣當作報酬，他才把怒火吞回了肚子裏。也對，面對這種比莫爾扎騎士團薪酬高好幾倍的價格，尋常人也無法拒絕。

「師傅，我們要到哪裏去？」阿絲蘭回頭問。慕斯離開之前將自己的白馬送給了她，阿絲蘭還是一臉懷疑，這個氣味古怪，而且不知是男是女的傢伙，竟然會送她禮物？不過格羅德代她收了下來，要是他們打算繼續趕路，可不能一直共騎雷帕特，沙漠獵馬可受不了黃毛頭長身子後的體重。

格羅德想了一會兒，腦海卻有點空白。世界之大，他又能往何處去？瞥向黃毛頭，還是側着腦袋，一臉不解地看着他。格羅德知道，也許很快阿絲蘭就不需要他保護了，而是能成為他可交託背後的戰士。但這了無歸處的旅程有意義麼？對孩子來說，可能安定下來的生活更適合……

「若不嫌棄，我們隊伍裏也需要像你這樣的好手。」艾爾帕．史考特策騎過來，淡泊地說：「我們打算往東北走，前往莫爾扎，路上也許會接些比較簡單的工作，但諸神保佑，當然不是這種天殺的騙局。」

艾爾帕瞪了慕斯遠去的背影一眼，不齒地說：「伊登人都是劣絕的騙子。」

「應該說是專業的騙子。」格羅德放眼望去，慕斯的背影依舊在荒涼的草原上蔓延得很遠。格羅德臉上掛上一抹笑容，回頭問阿絲蘭：「你怎麼想？」

「師傅也會來問我意見嗎？」阿絲蘭好奇地問。

「看你的模樣，就知道你沒有想過。」格羅德反了個白眼，轉向另一邊問：「那你呢？吉牙尼。」

「我是不可能回去了。」草原裝束的少女背著一把反曲弓，腰間還有長柄馬刀，跨下是匹俊朗的黑馬。她回望背後，稍微停頓了一會，臉上卻帶紅暈，低頭說：「我會跟隨格羅德大人。」

這回倒是阿絲蘭不願意了，鼓起了腮子，不滿地說：「草原女人，就是跟屁蟲。」

「話說回來，有人起初也是像這樣跟着我，死賴著不走。」格羅德仰天呵呵大笑，阿絲蘭漲紅了臉。這樣也不錯，難得有人壓得住這黃毛頭。格羅德當然要找籍口讓她留下來了。

「那我們去莫爾扎。」格羅德朝艾爾帕點了點頭，輕拉韁繩，雷帕特馬上便知道要走哪個方向。

草原上秋意將盡，往後恐怕不和平。三大汗國的戰爭還會爆發麼？還是伊登在背後暗暗操縱這一切？格羅德無從得知。畢竟他只是格羅德．迪阿斯，鏽鐵騎士，一位會在危難時伸出援手的傭兵，但不是任何危機——只有危及性命他才會現身。而且，他會收取和受助人「性命相等」的高昂價格。有人說他是魔格納化身，也有人說他是審判者。但鏽鐵騎士什麼也不是。

他只是格羅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