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系列】鏽鐵騎士 2［1.13 奈落之獅 LION OF THE ABYSS］

「蘭斯．帕卡什怎麼了？」騎士沉聲問。

年輕人赤腳走在泥濘和水窪中，比格羅德快要脫線的皮靴來得更穩。格羅德看過草原上許多武術和步法，但他最不了解的就是吠陀人。聽說他們的戰神形象擁有十八對手臂，每隻手能揮舞不同兵刃。而最造極登峰的戰士，也正是能精通三十六種武術的人。

蘭斯沒有表明他的身份，但格羅德能猜出他的地位也許並不簡單。一位持有多種珍稀武器、甚至在藏品裏包含一柄龍骨劍的戰士，就算是北洋的首席聖騎士或者半神近衛都不一定能比。

他們只見過一次面，卻結下了這趟奇怪的孽緣。格羅德給予了他兒子一個名字——格羅德，而蘭斯也給了他一個名字——具名之劍「葬送者」。自此，格羅德就沒見過這位神秘的武士，草原上也再未流傳關於他到處挑戰劍客的傳聞。

格羅德以為，是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所以不再胡亂找人比武。

但他沒想過，蘭斯死了。

「他死了。」格羅德．帕卡什冷冷地說，紫羅蘭色的眼珠像他父親，但卻染上濃厚的戾氣。奇怪了，當初面對蘭斯的時候，騎士從來沒有感覺到戾氣，他們的武者彷彿都把收斂自己的氣息當作一種鍛鍊，但眼前的年輕人卻毫不在意地將怨恨刻在臉上。

「他是怎麼死的？」格羅德瞇起眼睛問。雨水打濕了他的眼窩，冰冷地從臉上流淌而下，將他的黑襯衣變作了一團累贅的舊布。年輕人的刀卻順着五指飛快旋轉，身旁的雨水一滴不留地被劃成的圓阻擋，接着他身子一沉，擺出了備戰姿勢。

看來一戰沒法避免，格羅德暗忖，蘭斯和我道別時還好好的，怎會是我殺了他？但再思考也沒用，面前的傢伙完全不打算講道理，那麼就只能讓葬送者來講道理了。

「草原上流傳，鏽鐵騎士是位比我父親更偉大的戰士……」

年輕人的聲音傳來，身體卻在雨中化成了一道影子，水窪中泛起的漣漪飛快向格羅德襲來，眼前雙刃化作血紅光暈。騎士急退一步，差點踩到自己丟掉的盾牌，那刀的勁風把他額上的髮絲割斷了，若不是退得快，可能就要劃到他的眼睛。

「讓我來看看，是不是真的？」

啊啊，這兔崽子，刀快得不像話，格羅德站穩腳，擺出北洋流行的審判劍守；和蘭斯戰鬥過之後，格羅德知道要和這些人比劍快幾乎不可能，但大開大合的招式，反而能迫對方保持距離。可不能讓他的快刀帶着節奏，格羅德心想。

葬送者彷彿吸去周遭的光，手半劍越過雨水，攻向格羅德．帕卡什。但那小子似乎知道黑刃的厲害，沒有以兵器硬接，反而跳着他詭異的舞步，閃了開去，身影始終保持挺直，彷彿一頭不斷彈跳的羚羊。

「草原上的傳聞，沒人會當真。」格羅德緩緩往側邊移動，試探對方的慣用手。但這傢伙沒進攻的時候，雙手低垂，完全看不出端倪來，這倒是頭一遭，格羅德暗忖，雖然年輕人身上沒有蘭斯給他那種壓力，卻完全摸不透他的底蘊。

「我們偉大的金身戰神給予了我這次機會，讓我找到殺父仇人……」

年輕人忽然不要命似的，朝騎士正面突進。格羅德不敢下殺手，這傢伙若真的是蘭斯的兒子，格羅德回到神域時遇上那武痴，肯定要被抱怨的，不行不行，騎士連忙擺正劍身，護在胸前，想要接下這一擊，對方卻在他面前忽然旋身閃過，刀變了反手握持，襲向他腰間。

該死的，格羅德急忙退開，回劍防守，卻料不到這也是虛招。當另一道紅影在他眼角攻過來時，騎士已經本能地別過頭，但刀還是擦過了他的肩膀，還有臉上，離眼睛只有不到一個指節之遠。

「眼睛，是這樣嗎？」

格羅德嗅到了雨中的血腥味，臉上火辣辣的刺痛，還有逐漸流淌而下的溫意，這一刀不深，還未見骨，但也不淺。格羅德卻看穿了對方的意圖，他沒有擦去鮮血，任意雨水混和着微鹹液體，沾到他的唇。

襯衣也被割開了，寒冷隨着風灌進來，雨水幾乎已經滲透了每一處，格羅德感到自己的體溫正快速被周遭奪去，但帕卡什的深褐軀體，卻與黑夜和雨幾乎融為一體。

「你取了我父親一隻眼睛。」格羅德．帕卡什的聲音酷寒如鐵，眼裏的暴戾卻毫不收斂：「那我會從你一隻眼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