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楓被封景寒禁錮在長寧殿已有多日,連日來的絕食加上身體的折磨,讓他本就纖瘦的身形更顯得不成人樣。封景寒見他再這樣下去,恐怕連命都會斷送,不得不妥協,抱著他離開了那幽暗陰冷的長寧殿。
當林沐楓被抱出門時,陽光刺痛了他許久未見天日的雙眼,他微微眯起眼,眼前的一切讓他有些恍惚。他環顧四周,這才發現自己這段日子竟然是被囚禁在王府內偏僻的長寧殿。
封景寒將他放在昭暉殿自己的寢殿內,小心翼翼地將他擺在柔軟的床榻上。即便此刻他的動作輕柔,話語中仍帶著一絲難以掩蓋的威脅與冷酷。
「我會讓飛流一直看著你。」封景寒低聲警告道,「但你得保證不會再逃跑。」
林沐楓虛弱地靠在床榻邊,臉色蒼白如紙,雙眼無神,沒有回應。封景寒見他這樣,眉頭緊皺,卻也無可奈何。他只好將一切交代給飛流後,轉身離開了房間。
這段期間,若是林沐楓一餐不吃,封景寒就會過來親自餵他吃,還是不吃,封景寒總有各種他想不到的方法餵他吃進去,讓他至少不再消瘦下去。
這天林沐楓心血來潮,步伐虛浮地走到府中間的花園。陽光灑在他過分消瘦的身軀上,他像一片風中飄搖的落葉,似乎隨時都會被微風捲走。他找了個陰涼的石桌坐下,呆呆地看著眼前的花園景色發愣,心中滿是茫然與空虛。
正當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時,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打破了花園的靜謐。一個身著青衫的男子笑著走了過來,他眉眼間透著一股爽朗的氣質,嘴角微微上揚,看起來彷彿沒什麼心機。
「咦?這後院居然有人?」男子的聲音透著些許驚訝,目光在林沐楓身上打量了一圈。他原本以為這裡不會有其他人,畢竟封景寒早就將府中的侍妾全部趕走,按理說,這裡應該是空無一人的。
林沐楓沒有搭理他,依舊低著頭發呆,顯然不想與人交談。男子見狀也不氣餒,歪著頭,繼續笑瞇瞇地說道:「封景寒不是早就把家裡的女人都打發走了嗎?奇怪……怎麼還有個瘦巴巴的姑娘待在這兒?」
男子將林沐楓錯認為女子,林沐楓聽了眉頭微微一皺,抬起了眼眸,聲音沙啞地說:「他……他不是娶妻了嗎?」
男子聽到這沙啞低沉的聲音,才發現自己認錯了性別,驚訝地瞪大眼睛,笑容變得更燦爛:「喲,我還以為是個姑娘呢!原來是位公子啊!失禮了,在下鐘子莫,是封景寒的朋友。敢問公子貴姓?」
林沐楓愣了片刻,微微咬著唇,像是在猶豫要不要回答。但最終,他還是緩緩地說:「我……我叫林沐楓……封景寒他……他不是娶了郡主嗎?」
鐘子莫一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娶妻?沒有的事!那傻子不知為什麼硬是拒絕了皇上的賜婚,還跑去北方打仗,傻得要命!你說是不是?」他說完還用手肘碰了碰旁邊的飛流,似乎想要尋求認同。
然而飛流依舊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站得筆直,毫無反應。鐘子莫見狀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笑得有些不自然。
林沐楓整個人愣住了,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沒娶?封景寒沒娶郡主?那當初他們之間的爭執、他決定離開的那一刻,又是為了什麼?
他強忍住內心湧上的情緒,卻怎麼也無法平靜。腦海中不停地回想著封景寒那時候說的話,「等定了親,再告訴他也不遲。」那句話像刀子一樣刺進了他的心裡。
他以為封景寒真的打算娶了郡主,然後再告訴他這一切。但現在,事情似乎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我見你氣色不好,想來這段日子過得不太如意。」鐘子莫見林沐楓沉默不語,自顧自地說著,「改日我再來找你玩,告訴你,跟著我混,保管你身心靈都會非常飽滿的,哈哈哈!」
說完,他又拍了拍飛流的肩膀:「既然封景寒不在,那我就不多留了。我這就先告辭啦!」
飛流冷冷點了點頭,目送鐘子莫離開,然後轉過身,默默地看著林沐楓。林沐楓整個人呆滯地坐在那裡,腦海中一片混亂,無法思考。封景寒真的沒有娶妻?那麼,自己當初的那些決定,究竟是對還是錯?他是不是應該問個清楚?
鐘子莫離開前,還對林沐楓揮了揮手,笑得灿烂:「林公子,你可要保重身子。回頭等封景寒回來了,我再來找你喝酒談天!」
林沐楓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中千頭萬緒湧上。他不知道接下來要如何面對封景寒,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鐘子莫說的話。但至少,他現在知道了一件事,封景寒,真的沒有娶郡主。
這個認知讓他震驚,又讓他害怕。他渾渾噩噩地站起身,腳步有些飄浮地走回昭暉殿。飛流跟在他的身後,不發一言。
推開房門,他看見封景寒正坐在書案前,低頭看著什麼。聽見門響,封景寒抬起頭,目光中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你回來了。」封景寒沉聲說道,語氣中聽不出喜怒。
林沐楓站在門口,低著頭,胸口微微起伏著。他想問,但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景寒,你……真的沒有娶郡主?」他終於忍不住,輕聲問道。
封景寒微微皺眉,然後放下手中的書卷,緩緩站起身,走到林沐楓面前。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林沐楓消瘦的臉頰,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你覺得我會娶別人嗎?我早就說過了,你才是我唯一的福晉,我不會娶別的女人。」
林沐楓身體一震,抬起頭,眼中閃過難以置信的光芒。
封景寒看著他,表情看不出喜樂:「那時,我只是想推掉婚事,不要讓你煩惱這件事。誰知你這傻瓜竟然誤會了,還逃得這麼遠,害我三年都找不到你……」他說著,語氣越來越低,最後幾乎聽不見。
林沐楓愣住了,他感覺心裡的某個地方被輕輕觸動,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打開,讓他感到不知所措。
「你……真的沒娶?」他仍有些不敢置信,聲音微微顫抖。
封景寒低頭看著他,認真地說:「我沒娶,林沐楓,你才是我唯一的選擇。」
但下一刻,封景寒的雙眼充滿了冷意,語氣中透著深深的痛楚與怨恨:「但是你卻拋棄了我,把我的真心狠狠撕碎,然後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地消失。我告訴你,林沐楓,我要你後悔。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林沐楓站在原地,感覺胸口像被千斤重壓住一般,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他含著淚,喉嚨像被堵住一般艱澀:「我……我以為……」
「你以為?」封景寒猛地打斷他,聲音低沉卻充滿怒意,「你以為什麼?你以為我會娶郡主?你以為我會背棄我們之間的感情?你以為自己走了,我就會忘了你?林沐楓,你這個膽小鬼……」他的聲音在夜風中幾乎變成一種壓抑不住的咆哮,字字句句像尖銳的刀片一般刺進林沐楓心中。
「你知道嗎?因為你的這個「以為」,讓我痛苦了整整三年!你的每一個「以為」,都把我逼進絕境。我將一切交付給你,把我的心、我的感情全都給了你,你卻用這些該死的「以為」,把我的真心狠狠踩碎、撕裂得粉碎。」
林沐楓感覺到自己的喉嚨緊緊地收縮,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地掉落。他低著頭,任由淚水打濕了衣襟,心中的悔恨無以復加:「對不起……我……對不起……」他知道,傷害已經造成,他無法回到過去,無法改變當初的選擇。
封景寒卻絲毫沒有因他的道歉而有所緩和,反而臉上的表情更加陰沉:「對不起?這三年,我在北方戰場上與突厥廝殺時,每個夜晚在營帳裡孤獨地想著你時,這些「對不起」有用嗎?你知不知道,那種想著你、念著你、卻又痛恨你拋棄我的感覺,是多麼可笑、多麼痛苦?」
他一步步向前逼近林沐楓,盯著他消瘦的臉龐,目光如冰冷的刀鋒一般,讓林沐楓忍不住顫抖起來。
「當初我放棄了一切,只為了和你在一起,甚至連皇上的賜婚都拒絕了。為了你,我甘願去那荒蕪的北方,討伐突厥,耗費三年時光,只為換來你的一個誤會,一個逃跑的背影……」封景寒語氣愈發低沉,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與痛苦。
「而我呢?我什麼都沒做成!我這三年的付出和等待,到最後換來的卻是……林沐楓,你告訴我,為什麼?你以為我能這麼輕易地原諒你嗎?」
林沐楓被逼退到牆邊,背脊緊貼著冰冷的牆面。他咬緊下唇,無法反駁,眼淚模糊了視線。他以為自己早就不會再為這段感情流淚了,然而在封景寒一次又一次地指責中,他依然忍不住心碎,無法停止淚水的傾瀉。
「對不起……對不起……」他像是只能重複這句話,聲音哽咽,幾乎無法成聲,「我以為……你已經不再愛我了……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封景寒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突然伸手狠狠摟住他的肩膀,迫使他抬頭直視自己的眼睛。「你真的不知道嗎?還是你只是怕自己再受傷害,所以逃得那麼遠,甚至不願給我解釋的機會?」他的目光像要將林沐楓的靈魂撕碎似的,炙熱而憤怒。
林沐楓被迫與他對視,看到封景寒那雙漆黑的眸子裡閃爍著深不見底的痛苦與執念。他知道自己傷得他有多重,也明白自己曾經犯下的錯無法輕易彌補。他顫抖著伸出手,試圖觸碰封景寒的臉頰,卻在半空中停下,遲疑不前。
「對不起……傷害已經造成,我知道再說什麼都沒用……」林沐楓沙啞地低語著,聲音幾乎微不可聞,「但我保證……從現在起,我不會再離開你了……我再也不會逃跑了……」
封景寒的胸膛劇烈起伏,聽到這話時,他微微怔了一下,眼中的情緒掠過一絲不可置信,但很快又被他深深壓抑下去。他冷冷地瞇起眼睛,語氣中帶著強烈的嘲諷:「保證?你拿什麼來保證?你又能保證多久?林沐楓,你對我的承諾從來都這麼不值一提……」
林沐楓緊緊閉上眼睛,他深吸一口氣,再度睜開雙眼時,目光中多了一絲堅定:「我知道你不會再信任我,也不會再相信我說的話……但我願意用時間,用我的一切來彌補……就算你恨我,怨我,我都不會離開……」
封景寒聽到他這句話,胸中怒火再也壓抑不住。他猛地將林沐楓推到牆上,狠狠吻住了他的唇。
這個吻帶著毀滅性的力量,像是要將林沐楓整個吞噬進去。他感覺到封景寒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疼痛傳來時,他卻沒有反抗,只是任由他肆虐。
「不要再騙我了……」封景寒低聲說,語氣中帶著濃濃的痛苦與無奈,「你……真的不會再走了嗎?」
林沐楓輕輕點頭,眼中盈滿了淚水,卻帶著從未有過的堅定:「不走了……我再也不會離開你……」
封景寒緊緊擁抱住他,像是要將他揉進自己的血肉裡一樣,眼中透出深深的執念與痛苦:「林沐楓……我愛你……但我同樣恨你……恨你將我的心踩在腳下,讓我這麼痛苦……」
林沐楓閉上眼睛,淚水浸濕了封景寒的肩頭。他知道這個男人所受的痛苦,遠超過自己想像。他願意接受這一切,即便是痛苦的懲罰,他也願意承受。
「我知道……所以,我會留在你身邊,直到你不再恨我為止……」他喃喃地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解脫般的平靜。
封景寒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將臉埋進了林沐楓的頸窩中,貪婪地嗅著他的氣息。這個男人終於回到他的懷中,無論是愛是恨,他都不會再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