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黑格瓦迅速脫離陰鬱,甚至差點笑出來,轉頭從另一側下床道:「你沒問題就行。我睡得一身汗,去沖個澡,你幫我隨便點些吃的。」
顧玫卿點頭,叫出投影螢幕點餐,不過在選完餐點準備按下「確定」鍵時,他的手指忽然停住,盯著螢幕片刻,咬牙快速戳亮「確定」鍵,下床奔向浴室。
「殿下!」
顧玫卿輕喚,敲敲浴室的門,以比平時緊繃不少的聲音問:「您洗好了嗎?」
「還沒。你要用浴室?」黑格瓦在水花聲中問。
「沒有,只是……我想,既然接下來十天,我們要在人前扮演主奴……我是說主寵,是不是應該預演一下?」
「預演……雖然我覺得沒必要,但也不是不行。等我洗好出來後執行?」
「我覺得現在就可以。」
「現在?你是說隔著門……」
「我可以進去幫您沐浴嗎?」
顧玫卿用兩倍速說完這句話,渾身僵硬、滿臉緋紅地盯著門板快速道:「我認為幫主人清潔也是寵物的職責,雖然殿下不會當眾沐浴但我想我覺得我認為不能排除您會被迫這麼做的可能,所以還是練習一下比較安全。」
「……」
「對不起請忘記我剛剛……」
「進來吧。」
「……的話。殿下說什麼?」
「進來。」
黑格瓦重複,同時浴室的門也自動滑開,水聲停歇,室內只剩龍人沉厚的嗓音:「我在淋浴間裡,剩頭髮、後背和尾巴沒洗。」
顧玫卿兩眼亮起,快速脫鞋進入浴室,於前進時捲起袖子與褲管,再將袍子的下襬紮在腰後,待所有動作都做完後,人也走到淋浴間前。
淋浴間自動開啟,顧玫卿看見背對玻璃門、盤著黑髮坐在小凳子上的龍人,內心的興奮頓時被驚愕與憤怒壓掉大半。
除去衣衫的遮掩後,黑格瓦的身軀是名符其實的「猛獸」,從頸部到腳踝找不到一絲肥肉贅肉,只有隨身體線條隆起或收束的肌肉,它們雖不如健美選手豐厚,卻彷彿野獸的獠牙般,給人濃厚的危險感。
特別是當每塊肌肉上都或多或少找得到傷疤下。
黑格瓦的後背橫著猙獰刀疤,肩膀上有淺淺的彈痕,右臀與左大腿帶有燒傷痕跡,而左右小腿上有數塊皮膚的顏色明顯與周圍不同。
在醫療水平已進步到只要沒斷氣,就能好手好腳走出醫院的現今,要留下這種程度的疤痕必須符合兩個要件:第一,傷得夠重;第二,沒有獲得即時、充足的醫治。
「嚇到了?」黑格瓦看著牆壁問,話聲低沉沒有絲毫溫情,只有不耐。
這讓顧玫卿瞬間想起自己的角色,立刻搖頭道:「沒有,只是第一次看見主人的裸體,有些……情緒激動。」
「害怕的話就出去。」
「我對主人的身體只有愛慕,沒有害怕。」
顧玫卿拿起壁架上的網狀沐浴球,壓上沐浴乳後蹲在身後,將沐浴球按在黑格瓦的肩膀上。
藍色的沐浴球迅速被泡沫包圍,細密的白泡泡覆蓋黑格瓦的傷疤,卻蓋不住顧玫卿的記憶,他忽然想起早晨捲曲在床上喘息的龍人,沉下眼道:「主人的不適,和身上的傷有關嗎?」
「我有允許你發問嗎?」
「對不起!」
顧玫卿閉上嘴,掃視黑格瓦身上的疤痕,不自覺地放輕刷洗的力道。
黑格瓦感受到顧玫卿的變化,肩膀微微下垂,沉默片刻後道:「無關。」
「什麼無關?」顧玫卿停下手問。
「我的虛弱,和舊傷無關。」
黑格瓦側頭斜眼注視顧玫卿道:「看在你今日表現的份上,我不計較你擅自發問,但下不為例。還有其他問題嗎?」
「我還能問其他問題?」顧玫卿亮起眼瞳。
黑格瓦的嘴角微微跳起,但他很快就控制住臉部肌肉,冷淡地問:「這就是你的問題?」
「不是!」
顧玫卿用力搖頭,揪緊沐浴球面色凝重地問:「我想問的是,如果主人的狀況與舊傷無關,那與什麼有關?」
「與我在賭場出老千有關。」
「主人有出老千?」
「你認為我沒有?」黑格瓦挑眉。
「主人出門時說過,您在部分賭桌中可以不出老千連贏。」
「你漏了五個字—不出『常規意義上』的老千。」
「常規意義上的老千是?」
「透過賭具、電子器材、藥物、暗樁、靈活的雙手或其他肢體部位影響賭局。以此定義來說,我沒有出老千。」
「但是主人有,所以……」
顧玫卿蹙眉思考片刻,垮下肩膀挫敗地道:「我想不到其他出老千的方法,主人是怎麼押中的?」
黑格瓦沒有回答,將視線拉回前方,揚起龍尾戳了戳顧玫卿的手臂。
顧玫卿上身一震,先以為對方是提醒他手停了,趕緊繼續刷洗黑格瓦的後背,結果刷沒兩下就又被尾巴戳上,這才明白對方的暗示。
「是靠龍人的能力?龍人的龍視強到可以連續十一次猜中輪盤數字?」顧玫卿的聲音拔高好幾度。
「不是所有龍人都能,但我可以,只是要付出一點代價。」
「代價是……」
顧玫卿腦中又浮現黑格瓦蜷縮在床上喘氣的模樣,胸口頓時縮緊,五指也掐進沐浴球中。
黑格瓦感覺沐浴球壓在自己的肩胛骨上,猜到顧玫卿的心情變化,輕搖龍尾漫不在乎地道:「只是體力被榨乾罷了,睡幾天就能補回來。」
「您今天早晨的狀態看起來不像單純失去體力。」
「那是因為我玩過頭,看起來比較嚇人,不過也只是看起來,你要是中午才偷窺我,就只會看到我打呼的樣子。」
「真的嗎?」
「你懷疑自己的主人?」黑格瓦聲音轉沉,龍尾也微微弓起。
「我沒有!」
顧玫卿挺直腰肢回答,望著黑格瓦健壯也傷痕累累的背脊,想起遊戲室中被自己失控打碎的連線人偶,不禁將沐浴球抓得更緊,「我信賴您,非常信賴,但我擔心您會為了照顧我犧牲自己。請不要這麼做,請相信我有能力自保,並保護您。」
黑格瓦抬起眼睫,深邃的藍眸中滾起熱流,張口似乎想說什麼,但在最後一刻咬住嘴巴,閉眼靜默五六秒後不帶感情地道:「我自有分寸。」
「主人……」
「我自有分寸。」
黑格瓦重複,從自己的傷聯想到顧玫卿的傷,面色瞬間轉陰,「話說回來,那幾個情緒失控攻擊你的Alpha,是聯邦軍的人?」
「這裡應該沒有聯邦的軍人。」
「我不是問這裡,是問首都星。你先前進遊戲室時身上帶傷,我問你怎麼回事,你說是被Alpha 打傷的。是聯邦軍裡的嗎?」
「遊戲室……」顧玫卿的目光變得悠遠,總算想起黑格瓦描述的對話,搖頭道:「不是,我和聯邦軍的Alpha 處得很好,會攻擊我的大多是宇宙海盜、失控的民眾,或是我弟弟。」
「顧華賜那個人渣……」黑格瓦緩慢地擺動龍尾,聲音染上幾分殺意。
顧玫卿對龍人的肢體語言不熟悉,但他是在殺氣中打滾的人,先是驚訝再陷入暖意與煩惱中,稍稍鬆開沐浴球,柔聲道:「主人,請不要對他出手。」
「你連那種人也要保護?」
「我不想也不會保護他,我只是不希望他弄髒主人的手。」
顧玫卿停頓幾秒,紅著面頰低頭道:「況且,主人花一秒鐘處理他,就少一秒鐘注意我,我才不要。」
黑格瓦愣住,殺意轉為笑意,勾起嘴角偏頭道:「即使是親弟弟,也不容他占去我一秒的時間?」
「是異母弟弟。」
顧玫卿嚴肅的糾正,看著黑格瓦唇上的淺笑,忽然湧起強烈的渴求,無視泡沫張開手臂由後抱住龍人,將額頭靠在對方的身上輕聲道:「主人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待在我身邊就好,單憑您的存在,就足以支撐我走下去。」
黑格瓦放在膝上的手猛然顫動,藍眸中閃過激動、欣喜、痛苦、掙扎……總總情緒,靜默許久才抬手碰觸顧玫卿的臂膀,用氣音道:「我也是。」
「您剛剛說什麼?」顧玫卿抬頭問。
「我說……」
黑格瓦拉長尾音,停頓好一會後忽然嘆氣道:「以你目前的表現,賭場的人應該能在五分鐘內識破我們。」
顧玫卿上身一顫,失手讓沐浴球落地,放開黑格瓦問:「五分鐘內?我表現得那麼糟?」
「糟透了,但我可以給你補考的機會。」
黑格瓦拾起沐浴球,反手遞給顧玫卿,「把沾上泡沫的衣褲脫掉,接下來在我允許或離開浴室前,一個字都不准說。」
顧玫卿差點開口說「是」,好在他即時想起黑格瓦的指示,閉上嘴點點頭,便退出淋浴間脫衣服。
黑格瓦聽著身後窸窸窣窣的脫衣聲,垂下頭閉起眼瞳,深深吐一口氣。
他的命定之人無論在可愛還是可怕的領域,都是名符其實的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