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故交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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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屋裡的兩個人把這些對話一字不漏聽了進去,蘇期鬆了一口氣,終於確定不會再有人莽撞闖進來,才站起身跨出浴桶,經過這麼一鬧,水已經漸漸涼了,裹著濕透的浴巾,沾染水氣的皮膚接觸空氣,突然一陣涼意,蘇期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幸好她用手摀住鼻子,才沒發出聲響。

慕容夜焚看見她這個動作,莫名地居然覺得有點傻氣……視線不由地往下,這才看清楚她前胸居然零零落落散布著許多曖昧的緋紅印痕……他臉上一紅,又轉開了視線。

蘇期讓他一看才想起來自己身上還有納蘭真留下的痕跡……咳咳,她轉過身去背對他,沒想到卻面對了梳妝台,那上面的銅鏡映照出她的臉,以及她身後慕容夜焚正巧與她對視的眼……咦?蘇期一呆……就這麼被……發現了?

蘇期有點心虛地轉開視線,聽見門推開的聲音又鬆了一口氣。

容若繞過屏風走了進來,見她身上還濕淋淋的,趕忙拿了另一條乾毛巾過來替她換下,蘇期全身被嚴密遮住。

歐陽子瞻跟在容若身後進來,見到泡在浴盆裡的那人,原先滿肚子的疑問都在瞬間消失……他終於懂了女王當時說出「算了我親自去問」的那種任性是什麼感覺……無論之前懸宕在心中的疑問有多少,在看見這個人的時候,就變得好像也沒那麼在意了……能見他一面,看到他好好地待在身邊……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容若趕忙去拿乾淨的衣物替蘇期換上,等著裝完畢,又從行李中拿出一套乾淨的侍衛服,交給歐陽子瞻。

她用狼族語低聲說道:「他的情況王應該都跟你說了,等等趁侍衛換班,我安排他蒙混出去,你藉口煎藥跟他錯開……想來剛剛鬧了這麼一場,宰相府的人不敢太過進逼……應是無事。」

「好。」子瞻接過那身衣服,背對著遞給全身濕透的慕容夜焚……後者乖乖接過,又順從地換上。

半刻鐘後,換上狼族侍衛服的慕容夜焚混雜在人群裡,隨著那些人出了宰相府……他心裡是想趁機跑回凝香樓的,那個人卻像是早猜了他的意圖,在他離開前輕輕拍了他肩膀一下,隱約的香味飄散開來……他知道,這是狼族用來追尋蹤跡的香料,只要沾染上,方圓五十里都跑不了……若是他還是想逃,就只能逃出這日遙城了。

怎麼就忘了……那人從來擅長動腦筋而非體力活呢。

苦笑地跟著狼族侍衛走進他們下榻的旅店,十個人心有靈犀般鳥獸散開來,其中一個人在錯身之時往他手裡迅速塞了把鑰匙,慕容夜焚低頭看了下房間號,抬腳便走了上去……等關上房門,緊繃了整晚的精神才終於放鬆下來。

死裡逃生……大概也是這種感覺。他伸手拭去額前的冷汗,今夜的種種細節都在腦海裡過了一遍。

恐怕就算是師父也沒料到宰相今晚會出此下策……傍晚他在凝香樓中突然接到消息,稱宰相邀他入府為狼族王演奏一曲,但他抱著琴入府時卻被延請至後宅,他留了心眼沒碰桌上的茶水,卻沒防到屋內早已灑了藥……等宰相早已算好時間過來時,恰巧狼族儀仗抵達,他又不得不出去迎接……這才給了慕容夜焚跑出去的機會,雖說沒走多遠便被捉了回來,卻在無意中驚動了狼族王……

那時藥性已經發作,慕容夜焚抓著自己的衣服不斷試著保持理智,突然門戶輕響,下午才見過的男子突然出現在他眼前,冰藍色的眼眸掃過他周身一眼,迅速拿出袖裡一顆丹藥丟進他嘴裡,接著就拉著他出了那間房。他只覺得周遭的景色不斷向後掠去,幾乎要模糊成了虛影,等再次站定時面前出現了兩名女子,其中一人泡在浴桶裡明顯正在洗漱……

他想起那讓人失去理智的熱潮……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了……春藥,宰相居然……對他下春藥……為什麼?

難道光是當一顆安靜的棋子還不夠嗎?他竟想得出這種方法來進一步……控制自己?

思及此,一股反胃感登時湧上……總以為已經見識了諸多人心險惡,可怕的惡毒的女人……下作的男人……嘔……

歐陽子瞻推開門見到的就是這一幕:穿著侍衛服的那人蜷縮在門邊乾嘔著,整張臉面無血色。

他轉身將門關上後立刻上前去,出於醫者習慣,一伸手便扣在了他的脈門上。

王說了他被下了春藥,所幸服了清心丹能壓制藥性,再吃幾顆藥丸便能解了……可王沒說……歐陽子瞻緊緊皺了眉頭,不敢置信地抬頭瞪住他:「……半月散?誰給你下的?」從脈象上看,中毒跡象至少有五六年了!

慕容夜焚被他按著脈,神情倒是波瀾不經。「小事,按月服解藥即可……無須擔心。」

他嘴上說的輕巧,半月散卻是極其陰險的毒藥,中毒者每滿三十日需服解藥續命,可十五日後開始,止疼的效果就會逐日失效,每日痛感加劇,輕時全身痠痛,直到最後一日宛如全身筋骨盡被粉碎……歐陽子瞻突然覺得眼前的景象一黑,待反應過來才發現竟是氣血攻心的狂怒所致……他已經許久許久,不曾有這般激動的心緒。

……不管是誰,膽敢在他身上下半月散,我就要那人生不如死,受盡折磨以贖罪!

稍稍讓自己冷靜下來,歐陽子瞻才開口繼續問道:「上次服解藥的時間是什麼時候?」

慕容夜焚乖乖回答:「十日前。」

他又換了另一隻手把脈,眉頭從頭到尾都沒疏緩過……除了半月散的毒,居然還有飲食不調的跡象……他忍不住嘲諷道:「你們凝香樓難道不給吃食?」

慕容夜焚笑笑。「伙食還算不錯,是我嘴太刁,習慣了山珍海味便吃不得那些。」事實是,他曾經被囚禁在大皇子府地牢裡將近一年的時間,當時過度飢餓落下的病根,讓他腸胃出了問題……每頓最多半碗粥食,再多吃一口都會吐光。

知道他說的全然都是假話,歐陽子瞻卻絲毫沒生氣……從小就是這樣,愈是在乎的人就愈要說謊瞞著騙著。

心裡仍然有許多疑問,可他知道,待王來了也是會親自問的,既如此,他也不急在一時。「今晚折騰許久,也該累了,先去床上休息。等等藥熬好了,我再叫你起來喝。」

慕容夜焚也沒有拒絕,乖乖起身往床的方向走去,突然,腳步頓了一下,開口道:「沒想到你真成了大夫。」

歐陽子瞻頓了一下,兒時的玩笑話,居然不止有自己一人記得……他突然又明白了當初澈一時衝動向容若求取『標記』的心情……原來人真的會在一瞬間心境澄明,弄懂了一直沒意識到的盲點……然後所有的猶豫踟躕,都無所謂了。

「是呀。當初是為了一個很重要的人才毅然投身醫道,卻沒想到他卻失聯了十年下落不明……可讓我好找呀。」

這句毫不修飾的話讓慕容夜焚的背影狠狠僵在了原地,末了又落荒而逃般躲上床,掩耳盜鈴地將被子蓋住頭臉。

呵呵。歐陽子瞻感覺心情愉快多了。

他打開藥箱一陣挑挑撿撿,選定好藥材之後熟門熟路地開始生火煎藥。

一連串細響之後,柴火燃燒的聲音逐漸取代了房裡的安靜,慕容夜焚躺在床上聽著聽著,居然真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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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稷的沙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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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期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她不記得自己的來歷,卻也知道眼前的世界與她概念裡的世界不同。(穿越與穿書都是老套,難道現在流行無前情題要、簡單粗暴的魂穿......?)。於是她開始了不斷在心中吐嘈作者的不歸路。甜寵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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