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比之前更加模糊而詭異。
她彷彿漂浮在一片無邊的黑暗之中,失重、無依。這種感覺,既熟悉又陌生,像是回到了某個她早已遺忘的時空,任由黑暗將她包裹,將她吞噬——
然而,就在那片漆黑即將將她完全拉入深淵時,一道微光突然劃破黑暗。
溫暖的光芒從遠處伸展而來,一雙手輕輕地朝她遞出。
柔軟,帶著淡淡的清香。
「妳醒啦?」
響的意識猛地一震,她費力地睜開雙眼,迎上了一雙溫柔的眼睛。
她看見了一名女人——長髮如黑曜石般柔順,肌膚白皙,眼眸如琥珀般透亮,整個人散發著一種溫暖卻帶點遙遠距離的氣息。
她看起來,像是……某個她曾經幻想過的「母親」模樣。
響的喉嚨有些乾澀,聲音微啞地開口:「妳是?」
女人微微一笑,聲音輕柔得彷彿能融化冰雪,「森川白雪。叫我白雪就好。」
白雪。
響在心裡默念著這個名字,腦袋還沒完全清醒,卻突然想到一個荒唐的可能——
這女人,不會是影的女人吧?
「是妳幫我換衣服的嗎?」她小心翼翼地試探。
白雪微微點頭,語氣淡然:「抱歉,沒經過妳的允許就幫妳換衣服。妳應該多注意自己的身體。」
她說得很平靜,動作也沒有任何過多的停留,像是在陳述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響盯著她的神情,努力從中尋找什麼端倪,卻什麼都看不透。
「妳千萬別這麼說!」響連忙擺手,語速比平時還快,「應該是我要謝謝妳,還讓妳添了這麼多麻煩!」
白雪笑了,嘴角的弧度柔和得像晨曦,卻在不經意間透出一絲淡淡的懷念。
「妳還沒吃東西吧?」她輕聲問道,「我去煮點稀飯給妳吃,好嗎?」
聽見「稀飯」這兩個字,響的意識瞬間崩塌,饑餓的疼痛從胃裡席捲全身,像是洪水猛獸般襲來。
「好。」她乖乖點頭,像是被餓到失去思考能力般,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這份突如其來的溫暖。
白雪站起身,往廚房走去。
她的步伐很輕,衣擺隨著動作微微擺盪,空氣中瀰漫著她淡雅的幽香。
房間裡,瞬間安靜下來。
太安靜了。
響躺回床上,望著乳白色的天花板,心裡不由得升起一絲不安。
她不該習慣這樣的寧靜。
從小到大,寧靜意味著被遺棄、被忽視、被排除在世界之外。靜謐對她而言,是某種殘酷的象徵——它像是無聲地提醒她,這世界從來不屬於她。
可是,這份沉默卻又與新宿街頭的冷漠不同。
這種寧靜,帶著溫度,帶著某種讓她說不上來的安全感。
響微微皺眉,腦中不受控制地閃過一個念頭——
「她很像母親。」
該死。
這個想法一出現,她瞬間感到一陣強烈的不適,像是某種禁忌的情感正悄然入侵她的腦海。
但,又不完全是。
白雪的溫柔,與她記憶中的「母親」截然不同。
她的存在,讓響的內心騷動,卻不像「母親」那般帶來窒息與撕裂的痛楚。
她讓人想靠近,卻不讓人受傷。
她的溫暖,是寧靜的,而不是吞噬人的火焰。
「……我想,我是喜歡白雪的。」
響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壓抑這個荒唐的念頭。
這種喜歡,與過去她對某個人的情感不同,沒有掠奪,沒有嫉妒,沒有占有,只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心。
她不會讓人痛苦,不會讓人為了她而毀滅自己。
白雪,是純淨的雪白,而母親,是燃燒一切的深紅。
這份矛盾的情緒讓響心煩意亂,胃裡翻湧著說不上來的嘔心感。
「該死。」她低聲詛咒,翻過身,把自己埋進棉被裡,卻依舊無法逃避這種莫名的躁動。
她的身體仍在發燙,像是病毒與白血球在體內進行一場悄無聲息的戰爭,而她,則是這場戰役中唯一的戰場。
她無力抵抗,只能任由這場混亂將她再度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