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行】第五十二章.終歸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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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沒殺她?」冷風吹過,初忽然意義不明的問。

不需要點明,花無蹤也知道他在問誰,眉頭鎖得更緊。

「我沒有義務回答你。」事實上,是他答不出來。

初抿唇不語,鐵青著臉摀住胸口,心臟一陣陣抽痛。

如果,他也可以這樣就好了,不需要千方百計的找出不殺她的理由,就好了…

若不在這裡殺了這人,被師父認定「失敗」,他維護她的立場就更薄弱了,這人的死,定能掙來小九與自己的生機,不管怎樣一定要奪走他的首級,去表明我們的忠心,一定…

心念篤定,初幽暗如深淵的眼睛閃爍異光,雙腿用力直往花無蹤衝去,花無蹤不甘示弱,也迎上去。

暴衝的血滴子突然在最後一刻收勢,花無蹤的匕首恰好卡進鍊條的縫隙插進初的手臂,頓時血如泉湧,一條手臂算是直接送給了他,花無蹤沒料到他會用這種近乎自殺的方法迎戰,正想抽出匕首卻被他死死卡住。

他犧牲了一臂,然後藉著血肉骨骼與鍊條的作用,硬生生夾住他的武器,初的半身全被血色染得赤紅,嘴角的笑容有些瘋狂與自棄。

血滴子迴旋著從背後襲來,花無蹤腿被勾住武器被卡著,動彈不得的被血滴子插進背骨,玉石俱焚的狠招讓兩人面對面雙雙跪倒。

「…你這個瘋子…」血滴子的利刃固然兇猛,迴轉的衝擊也不容忽視,花無蹤背上鮮血淋漓,嘴邊溢出血絲,惡狠狠的瞪著對方。

初的脖子被花無蹤掐住,他收回血滴子,用力敲他的腕骨,毫不在意對方的話語,陰測測的眼神寫滿視死如歸的覺悟。

到這個地步,兩人的僵持還是沒完沒了,簡直是對方天生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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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片御花園亂成好幾團,寒肅與宋藍周圍剩幾十個殘黨,外圍困住他們的御林軍們全身黑甲,一雙雙眼裡都是漠然的肅殺,左右環顧不見周恆,二人心中登時了然,一腔熱血瞬間彷彿被冰水澆滅。

很明顯周恆已死,上官禦的歸來果是最大敗筆,御林軍內部的同夥必然凶多吉少,這盤棋算是徹底完了。

叛軍側頭偷覷寒肅,不知他打算如何。

御林軍那頭,有人從腰包中取出一物扔在寒肅等人面前。

一片染滿血汙的皮中滾出一塊令牌,在髒兮兮的地面翻了幾次,才停下。

鑲金邊的黑木上,赫然一個鮮紅大字--吳。

而攤開的皮,已經皺巴巴的,卻不難認出是人的臉皮--盤龍的臉皮。

「叛賊吳煥夷死無全屍,只留下令牌,不信自己驗驗。」那人漠然道。

叛軍見狀膝蓋一軟,齊齊無措的跪倒在地,不敢相信。

死了?就這樣死了?先死在他們之前?讓他們該怎麼辦啊?啊?

寒肅與宋藍倒是仍直直的站著,只是拿劍的手已經開始顫抖。

當然不是因為害怕,而是過大的失重感讓他們動彈不得。

…他們這一生,都是為了侯爺的霸業而活,結果現在這算什麼?

「才剛送到皇城,勞你們大費周章的搞出這堆事,現在也該讓一切落幕了吧?吳煥夷已死,你們別再掙扎了,是要我們出手,還是各位自己動手?」御林軍領隊的人持劍指著寒肅,冷冷問。

冷光映在刀劍鋒芒之上,空氣裡的血腥味那麼沉重,蕭蕭風聲吹不散不甘。

…明明就差一點了,就只差一點啊…

寒肅半摀著臉,滄桑的笑起來,滿腹的怨恨無邊膨脹。

誰來告訴他,自己的這一輩子算什麼?!為了侯爺的大業失了自己的臉,多少年來只為了抹去自身的存在,受了多少訓練,磨滅多少自我?

我是誰?我到底是誰!老天啊!祢知道我為了當「叛賊景幽炎」付出了多少代價、為了侯爺的大業付出多少犧牲嗎?!

他必須在「該死的時候」去死,他的人生就只是人家的劇本而已,寒肅根本「不存在」!他必須活得像景幽炎,死也得死在景幽炎的身分中,祢知不知道這多讓人悲憤!祢知不知道這多可笑!

結果到了最後的最後,祢告訴我,我所有的努力都只是白費工夫!

連要死的那一刻,都沒達成他僅有的信念,何等可悲到好笑的人生!

宋藍看他瘋魔一樣的狂笑著,心中越發恐慌,焦灼的伸手去搭他肩膀。

「寒肅…」宋藍不知道還能說什麼,慘敗至此,還能說什麼?

寒肅握住他的手,冷得不像活人的手,一點溫度都沒有。

他琥珀色的眼睛慢慢掃視宋藍的臉,即使他幾乎半張臉都被布包著,就算沾滿了血汙,他還是一點一滴的細細凝視,生怕錯漏什麼。

「…今生算我負你一場,若有來生,賠你便是。」寒肅拉著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看著他清清楚楚的說完,不給他反應過來的時間,手裡的劍反手便往自己的脖子削,一氣呵成半點猶豫也無。

燙得嚇人的熱血灑滿宋藍全身,寒肅癱軟的身體往地上倒,宋藍不願鬆開他的手,就這樣糊里糊塗的順勢跪了下去,腦子糊成一團,彷彿陷入一場永遠不會醒來的噩夢,腥灼的血氣灌進他鼻腔,毒藥似的讓胸口痛得幾乎裂開,御林軍手起刀落,更早軟倒的那些同伴們一個個都下了黃泉,滿地都是血,整個世界似乎除了自己以外,什麼都沒了。

御林軍的劍網包圍著他,宋藍覺得自己像是誤入劍林地獄,畫面滑稽又可笑,握著貼在臉上的手,感受到那越發冰冷的溫度,眼中最後一點光芒也已消散,一如某人死前的瘋癲,放聲笑了起來。

「…王八蛋,只有來生,怎麼夠啊…」他仰頭看著漆黑的夜空,不知誰人能聽清的低語,當頭就往離他最近的劍上狠撞。

--這樣的世界,不如全都毀了!

劍尖毫不動搖,冷酷的刺穿他的頭顱,從鼻翼旁邊刺入,後腦杓處刺穿,即使斷氣,相連的兩隻手也未曾分離。

御林軍擰眉,似有話想說,半晌卻只是無聲搖頭,劍尖拔出的那刻,血珠子在地上拖出一串晶瑩,像是苦痛的凝晶,無比灼目。

正欲回身相助花無蹤等人的同時,忽然聽到了滋滋作響的聲音,心中一驚頭都來不及回,便被火焰吞噬殆盡,烏鴉鴉的鐵甲軍隊全被捲進爆炸裡。

--是宋藍死時那刻引燃的火藥!

他到死,都還拖著幾百人陪葬!

一切都灰飛煙滅,不論是他跟寒肅還是御林軍,全都屍骨無存。

虛無得令人可笑,悲哀得令人可嘆,這樣的人生,究竟是為何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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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的晨賜隱約聽見什麼巨響,可他無心細看,只是呆愣的盯著面前人。

馮時晚還躺在地上,染了半身鮮血,一雙犀利的眼眸瞥向晨賜,傲然的冷哼,拔出插在小楚咽喉的短劍,推開他的屍體,吃力的坐起來。

小楚年少的臉上兀自露著驚愕的神情,沾在臉上的血跡艷麗如花,軟綿綿的倒在地上,揚起塵埃。

「發什麼愣?文官就殺不了習武的人嗎?嫩了啊,小子。」馮時晚按著肩頭巨大的創孔,勾起嘴角笑得氣勢如虹。

「…我…您…這…」晨賜震驚得舌頭打結,指著小楚又指著馮時晚,一雙手胡亂在身上摸索,卻半天都找不到藥,簡直讓人啼笑皆非。

「不要犯蠢了,不過是捨身戰法而已,就是看他瞧不起文人,伺機取他性命而已,還不去幫忙,別坐在那發愣,我沒事。」馮時晚昂首向仍在戰鬥的花無蹤等人的方向示意,即使蒼白著一張臉,仍那樣從容。

晨賜滿眼崇拜的扶起他靠樹歇息,轉身奔回戰場。

「…為官這麼多年,終是不枉此生了,陛下他們也不知何時回來,亂糟糟的,唉…」馮時晚畢竟有年紀了,大量失血讓他頭暈目眩,疲軟的嘆。

整片御花園到處坑坑巴巴血跡斑斑,每個地方都是死屍,焦臭味與血腥味瀰漫著,阿藍與花無蹤雖然沒被爆炸捲入,但全身早已千瘡百孔,沒有閒心去看那些燒得焦黑的屍體,心情盪到谷底。

因為小九跟初的同門來了。

四個衣裝打扮跟初相同的人面無表情,站在初跟小九身前,與二人相對。

倒是很會挑時間嘛,花無蹤額角青筋突突亂跳,呸出一口血,暗罵。

這四人何時來的?就在晨賜抽身去幫助馮時晚的時候,一片烏雲飄過,眾人忙亂成一團,寒肅等人被逼上絕路,初與花無蹤陷入僵局的那時,這幾個人就像憑空從黑影中現身一樣,插進四人的打鬥中,招呼都不打就揮動武器,還是同時攻向雙方!也不知到底在幹什麼。

初的臂膀直接被削斷,花無蹤臉上被劃出一道血口,狼狽的滾出去,重整態勢的當下,便已成了現今的景象。

混亂中來會合的小九被初護在身後,看著他肩膀整齊的傷口不停噴血,心慌得幾乎停止,脫下外衣不住顫抖著,小心翼翼的替他紮緊。

初卻無法享受這份柔情,他望著面前的人仍在滴血的兵器,心中恍然。

這絕不是轉機,而是死路…他絕望的想著。

「各位師兄…」小九沒有察覺…或說她無心去細想,整個人的心思都在重傷的初身上,昂首對著更前方的人,軟軟的聲音哀求似的喊。

刀鋒劃開空氣,凌厲的冷光勘勘擦過她眼前,髮絲被削落,只差一點就要被刺穿眼睛,要不是初擋住,此時只怕她已經瞎了。

「…你們想怎樣?」初冷著聲音,心裡已經成了冰封雪原,沒有一絲溫暖,他知道終究逃不過這一劫,該來的還是來了。

花無蹤與阿藍面面相覷,搞不懂現在是怎樣,窩裡反?

「師父有令,一起殺了。」四人中有個男人冷漠的側頭說道。

他便是剛剛削斷初的臂膀那人,黑狐排行第二的弟子。

「原因?」初不明原因的想笑,問了連自己都嗤之以鼻的問題。

「師父說原因你心知肚明。」那人平板的答道。

小九全身僵硬,緊張中下意識去拉初的衣襬,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安撫,血淋淋的手握緊血滴子,事到如今做什麼都是徒勞了。

結果到了這地步,他還是沒能達成他想要的目的。

師父還是要她死,還連帶捎上自己的命,因為他倆已經「不合格」了。

「呵,好…要戰就來戰!」初朗聲大吼,殺氣震得空氣嗡鳴,血滴子的鏈條毫不留情的揮出,勾起陣陣煙塵,小九被初護在身後,眼見那血噴灑不停的往外濺,心痛如絞。

黑狐的弟子們旁若無人的戰鬥起來,完全不把阿藍、花無蹤與剛回歸的晨賜放在眼裡,只是毫無意義的同門互戮。

「別管他們了,我們回校練場。」阿藍拉著花無蹤的臂膀,冷漠的說道。

花無蹤卻不動,目光牢牢盯在小九身上,心隨著她上下起伏,腦子裡無暇去想其他的事,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

他不應該插手,他們是死敵啊,他們愛互鬥,就讓他們去鬥個開心,死在這裡不是恰和了他的意嗎?本來他也該去補刀的,他是她的敵人啊…

「無蹤,你幹嘛發愣?還不趁機走?在這乾瞪眼幹什麼…喂?!」晨賜也在拉他,可就在小九又一次被砍中的時候,花無蹤人已經如脫弦之箭疾步衝上,不管不顧的衝到攻擊圈中心,匕首刺向攻擊小九的那人。

鮮血噴湧,那人目光森然的瞪向花無蹤,臂膀的鮮血沁透衣裳,刀鋒一轉便攻向花無蹤,花無蹤卻不接招,反手又是一擊打開另一枝飛刀。

且戰且退,且打且護,他居然將背對著初與小九,與對首成了對峙之姿。

「你幹什麼?」初愣了愣,不明所以的喝問。

「你閉嘴,帶她走!」花無蹤自己都想問自己在幹嘛,這種傻事是話本裡才有的吧?他居然白癡似的保護剛剛還跟自己打得你死我活的人!

「哪來的瘋子!先殺了他,反正他們跑不掉的!傷得那麼重,現在也不過是強弩之末罷了!」黑狐的不知第幾號弟子喊。

颯颯冷風颳過,刀劍匕首暗器飛刀齊出,花無蹤一柄匕首挑開最近的武器,加上初的血滴子、小九的匕首,三人同時攻擊,對上四人的攻擊,迸出激烈的火花,七個人打成一團,看得阿藍與晨賜頭痛不已。

「…我看他是喜歡上那姑娘了,對吧?」晨賜摀臉不敢看阿藍面若冰霜的表情,莫可奈何的提起短劍,低聲喃喃自語。

「…這個傻小子到底在想什麼,之後非得狠狠罵他一頓。」阿藍青筋突起,彎刀指月氣勢兇猛,卻沒有棄他不顧。

兩人加入戰圍,九個人各懷心事,在這荒涼的夜晚,白費功夫生死拚搏。

花無蹤等人得了阿藍與晨賜相助,雖解了燃眉之急,可時間一長仍是越見吃力,他們傷者太多,根本沒體力一直耗下去,何況晨賜跟阿藍還是靠藥物才勉力撐到現在,身體開始疼痛,藥物效果顯然已到盡頭。

阿藍跟晨賜突如其來的跪倒,全身都在抽搐,每一根筋脈都像要斷裂似的,痛得難以呼吸,初的臉色白如紙,膝蓋都在顫抖,視線糊成一團,血滴子的鍊子收發已不自如,小九的體力也到了盡頭,花無蹤好不到哪裡去,東倒西歪左支右絀的拼命搶救其他人,全身都被劃出血口。

當然他們不可能讓對方毫髮無損,那四人只剩三人,活著的人也是鮮血淋漓,行動略為遲滯,否則早已取走他們性命。

花無蹤終於不堪負荷,跪倒在小九跟初面前,喉嚨咳得有血絲,累到意識不太清楚,那雙臂膀還是張開呈大字,執拗不悔的擋著他們。

這畫面多諷刺,同門自相殘殺,敵人卻想救下他們。

「…你這白癡,我剛剛不是叫你帶她逃走,現在你還想怎麼逃?」花無蹤面對眼前步步逼近的人,話卻是對著身後的人講。

初不明意義的低笑,強撐著站起身體,甩開小九拉著他衣襬的手。

「你才是白癡,怎麼走?你倒是走給我看啊,花無蹤…你帶她走吧。」他低沉的說出最不甘願的話,絕不承認話裡的哀求,到底是什麼因果,讓他不得不把自己最重要的人託付給別人?

沒有人能夠回答他,事實上,他也不需要回答。

初鬼魅似的閃身躍出花無蹤能護到的範圍外,胸膛被利刃狠狠貫穿,側腰被插進一柄短劍,斷臂處旁的肋骨處也開了口子,餘下三人所有武器全插進他的身體,刺得他像塊破抹布一樣,全身沒有一處完好。

當然,他這樣不顧一切絕非單純送死而已,只是要求個玉石俱焚的局。

那速度快得超乎人類反應,全然不像只剩一口氣的人。

所有人目瞪口呆,眼前所見全成了刺眼的紅色,像是最豔麗的曼硃砂華盛放,初大步往前衝,直抵刀鋒最深處的刀鍔處,幾乎零距離的貼到敵人面前,視線毫不動搖,張口就咬住那人咽喉,血滴子的鍊子粉碎,左首那人頭顱被削去半顆,右首那人咽喉被絞斷,正中央的人喉嚨缺了塊肉,推開初踉蹌幾步,跪倒在他面前,鮮血淋漓的手抓住他的腿。

初身上插了三把刀劍,仍像座巍峨大山似的站在原地,冷酷無情的低頭俯視對方,抬腿掀翻他,眼裡是殘酷的戲謔。

「…你以為我是誰?就憑你們,妄想從我手裡活著回去,絕無可能。」初鞋底的尖刺插進那人胸膛,生生折斷在他體內,他發出幾聲難聽的低喚,紅通通的手向天空抓去,最終虛軟的摔落。

「師兄!」小九終於忍不住哭出來,衝向那搖搖晃晃的身軀,初聽到叫喚,吃力的扭轉身體,膝蓋一軟直直跪倒,眼前一片赤紅血光,讓他看不清楚對方的臉,低頭嘔了滿身鮮血。

「…小九…妳在哪裡?我看不到妳…」他每講一個字就噴一口血,嘴唇半點血色也無,雙眼無法對焦,喉嚨啞得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

「師兄,師兄!我在這裡啊!你看看我,我在這裡!」小九拉著他的衣服,全身都在顫抖,初的視線卻還是望著錯誤的方向。

損壞的血滴子落在地上無人聞問,小九的匕首也扔在旁邊,那聲聲泣血似的哭喊不知為何就是傳不到他耳中,彷彿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初的血全部灑在小九身上,與她灼燙的眼淚融為一體,落在地上。

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蒼白的虛無,幻想著小九平安逃走。

「…妳走遠了…就好…不要回頭…師兄以後再不能護著妳了…自己保重…走得遠遠的…就好…」初神智早已不清,還是在對著虛空喃喃自語,失焦的眼睛卻突然轉回正確的方向,被血模糊的臉龐露出柔和的笑容,就維持著那樣的表情,當著小九的面,斷了氣。

「師兄!師兄!不要啊!我還有話沒說啊!師兄!不要啊啊啊!」小九瘋了一樣的猛烈搖晃初的身體,卻怎麼也沒有反應,她抱頭尖叫,哭得天崩地裂撕心裂肺,怎麼也沒想過會是這樣的結局,要她如何接受?

她還有話要說,很多很多話要說…

花無蹤蹣跚的起身走向小九,他的步伐很慢,全身都在痛,每次邁步就留下一灘血跡,可他不能放她這樣哭下去,他得…

花無蹤突然頓住,腦子嗡嗡作響化成一片空白,怔怔看著面前景象。

只離他幾步遠的小九,心口處插進了一柄短劍,直沒入柄,正是從初身上拔下來的,她毫無猶豫,那樣決絕狠然的插進自己胸口,血淋淋的手覆上初的臉,替他闔上眼皮,目光淒然又帶著愛戀,似是心滿意足的擁住他,初的屍體隨著她的動作往後倒,小九便也順勢栽倒在他懷中,再也沒有起來。

師兄,小九不走,小九永遠陪你一起…到哪裡都好…我不走…

他至死,仍未曾知曉她的心意。

她至死,也沒能傾訴那份情思。

她臉上兀自掛著淚珠,和著滿滿血汙,本該骯髒不堪,卻那樣安寧柔美。

花無蹤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爬到她身邊的,兩腿膝蓋磨出擦傷,心口的疼卻超過身上所有傷口,他顫巍巍的手想去觸碰小九,卻只在她彷彿熟睡般的笑顏前停下,沒辦法再進分毫。

他們全身都染得沁紅,彷彿大紅的喜袍覆蓋在身上,神情一點也不猙獰,微微彎起的嘴角那樣刺眼,刻骨銘心的戀慕終究在最後一刻得償。

黃泉路上與君相伴,相偕而行不負此生。

她毅然決然的選了絕路,共赴黃泉就是她的回答,花無蹤哪裡有資格去觸碰她?那樣美麗的新嫁娘,在他生命中短暫綻放的彼岸花…

簌簌草木蕭蕭落,清冷的月光灑落,死亡的寧靜帶走血腥的殺戮,阿藍與晨賜昏厥,花無蹤茫然的跪在小九身邊,癡癡看著未止血泊繼續擴大。

馮時晚忍痛拖著疲乏的身體,默默無聲的走到花無蹤身後。

「…馮大人,你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我們是為了什麼而戰,他們又是為了什麼而死…」花無蹤低頭看著自己掌心的熱血,被風吹得越發黏膩,和著汙泥成了黑褐色的髒污,他一頭漆黑的長髮散亂,破損的衣袍全是血漬,狼狽不堪的兀自低語。

馮時晚環顧滿地死屍千瘡百孔的御花園,半晌,悠悠嘆息。

「…你可真是問了個大難題啊…」語罷,便再無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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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樺問:「那個男生有女朋友?他的女朋友知道他會這樣到處亂撩妹,不會想殺了他嗎?」 思菁聳聳肩:「誰知道?照道理說應該會,可是他打工的樣子,他女朋友又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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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向苒染轉向畢札,一臉苦悶地問:「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到現在都還不打算要跟我說?」   畢札:???   「我瞞著妳?有沒有線索讓我參考一下呢?」他不敢直接說沒有,活了幾百年,沒看過豬在路上跑也吃過豬肉了,實在不敢斷然挑釁女人的問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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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鬆退場的表情, 再見兩字以完美的拋物線砸向她, 那背影何時變得高大,像堵牆, 擋下她視線裡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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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兔不吃窩邊草的你,昨晚為什麼又把我吃了?」   萬薔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或應該說她不知道為什麼盛嘉行要問這個問題?   如果要讓事情翻篇,最好就是他叫人把藥送來,等她吃完藥兩人各自回家。之後看是回到工作崗位照常當同事或是調職都行。   如果要防她攀附,那更不該揪著不放
跟她似乎開始無話可說 曾經想再從她身上得到孰悉的溫柔 想再跟她撒嬌 但又會告訴自己以前不知道她只要曖昧 現在知道了~還有什麼立場去跟她要什麼 這樣也會徒增她的困擾吧~別那麼犯賤 然後就會忍住了~ 但不講情話以後~突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麼... 接著我們應該也死床了 死床=簡單說就是兩人
離開一段距離之後,芷韻一臉猶豫的跑到我的身邊問道:「阿龍同學,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你要問什麼?」我好奇地開口。 「為什麼要攻擊那個司機?」 「我沒有攻擊她,我只是弄昏她。」我聳了聳肩道。 「弄昏?」她疑惑的看了過來。 「嗯!你看起來以為我是在攻擊,但其實我只是在限制他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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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請 人家說失戀要花很多時間才走出,李允嘉心想這句話是真的。然而她還在逃避,她應該要上前與劉凱問清楚的,問他為什麼不喜歡她了?問他她哪裡做錯了?  可是都已經過了快兩周的時間,她都沒有找上他問清楚。  兩人之間就這樣自然斷了聯繫,明明應該吵一架的,至少在離開前狠狠的摑巴掌,將恨意都洩恨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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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 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李允嘉說不上來。  說氣嗎?她腦子是空白的。  說哀傷嗎?她卻好像也哭不出來。 
排雷警告: 短篇 沒有鼓勵殺人或自殺,內文有負面描寫 我殺了她 親手賜她至高無上的死亡 恨她高高炫耀著我所沒有的童貞 恨她潔白如花 恨她不自知我的妒火 恨她璀璨如陽光 恨她如蠢蛋般自以為是的救贖 恨她的一切讓我如跳樑小丑般可笑 所以 我殺了她 右手指腹輕輕滑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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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啊,你根本就不用請我吃飯,」她將卡片丟回花束中,再把花束塞進他懷裡,雙手合掌,「就算我求你幫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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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樺問:「那個男生有女朋友?他的女朋友知道他會這樣到處亂撩妹,不會想殺了他嗎?」 思菁聳聳肩:「誰知道?照道理說應該會,可是他打工的樣子,他女朋友又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