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購物商場有個書展,我和先生興沖沖前去參觀。大致看看,幾乎都是英文書,我英文不行,轉身去附近另一個中文書展瞧瞧,英文書留給先生尋寶。
發現《聖女的救贖》,先看再說。我喜歡推理小說,惟未特別熱愛東野圭吾,若發願買下市面上所有的推理小說,我很快就會欠一棟房子。日後仍會反覆閱讀,才是我的戰利品。
先生幾次繞過來確認我看完沒,並未催促,他說找到電影「危險年代」(台灣譯名)的原著小說。
《聖女的救贖》不是東野圭吾代表作,瀏覽即可。我向來不欣賞日本推理小說的模式,兇手設下精巧謎團,向執法人員(或讀者)挑戰,幾乎難倒所有人,幸好某人天縱英明終於識破詭計,真相大白,破案好比解方程式。然而,按照劇本演出的人生,到底有多少?
《聖女的救贖》關鍵是被害人的設定:婚姻是為了生育,一年沒懷孕就分手。乍看冷酷,我倒覺得還好,此人向來坦白他的需求,從未欺騙,既然兩廂情願,外人無須多管閒事,何況希望擁有自己的孩子不是非分之想。反觀被害人之妻,明知自己不能生育,卻隱瞞事實,期待以一年的情感,軟化被害人意志,看似癡情感人,實為粗暴專制,我愛你,所以你必須放棄你的人生計畫遷就我,無法商量,不容異議,甚至不曾告知,令人不寒而慄。拋棄舊侶,另覓能生育的對象,不高尚但不至於罪大惡極,為了不高尚變成屍體,有點冤枉。東野圭吾是知名暢銷作家,一個讀者的讚嘆或不以為然,都無所謂。青菜蘿蔔各有所好,我不因自己的品味不符合潮流而焦慮。
看完小說,我領回先生,與他再三確認想買什麼書?沒特別要買的,好,回家。走著走著,先生嘮嘮叨叨,一本三令吉的書,以前一定會買的,可是現在卻有點捨不得……,我二說不說,轉身買下《The Year of Living Dangerously》。
以印尼為背景的主流電影不多,「危險年代」發生在蘇卡諾倒台前的雅加達,雖是輕描淡寫,也讓外人稍稍感受印尼那段時期的變動。年輕的澳洲白人男記者派駐雅加達,雄心萬丈,想作出一番事業,起初被看扁,幸得侏儒相助,他完成了印共領袖的訪問,一時聲名大噪。記者隨後與英國大使館的美麗女職員相戀,生活真美好。印共勢力日漸坐大,蘇卡諾政權岌岌可危,記者無意中發現身邊的僕人是印共成員,他質疑僕人搞破壞,僕人一反平時的唯唯諾諾,義正詞嚴地表示,這是我的國家,我有權決定國家的未來,記者不語。政權交替之際,雅加達失序,歷經身心折磨,記者終於及時趕到機場,搭上救命班機。
侏儒在片中光芒四射,亦贏得當年的奧斯卡最佳男配角(雖然她是女演員)。侏儒景仰崇拜蘇卡諾,視為國家英雄,然而,印共活躍暴露了印尼的發展不如預期。侏儒眼見殘破市容、人民貧困,無法承受心目中的英雄其實是國家罪人,憤而跳樓。支持獨裁者的,不全是利益交換的特權階級,很多市井小民將自己對國家社會的企盼渴望,託付給並不熟識的政治人物。這樣的情感,我理解、尊重,但實在太傻。政治人物終究是政治人物,原先崇高的夢想、理念,在權力的試煉下能熬多久?該要求就要求,該責備就責備,人民無須真情相待。
近來突尼西亞、埃及接連發生人民革命,獨裁者倉皇下台,看似熟悉,天底下還真沒有新鮮事。然而,當社會劇烈變動,總有人民受苦,「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事後我十分心疼。家公經商,以往每月購書一、二千令吉不等。家公愛書也愛子,對於先生選好的書總是照單全收,沒過問不拒絕,慈愛又慷慨。反而先生就業之後,由於薪水不豐,逐漸克制買書的慾望,不再想買就買,現今買了英文書只有他閱讀,稍嫌浪費。我連聲安慰先生,省下這三令吉,我們不會致富的,倒不如多寫幾篇詩文,也許有機會多攢一點購書基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