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這個行業就好像渡河一樣,哪個人不會濕腳呢?」其中人民代表的那一位置有人提問。「其實我們一般人民也知道你們做了很多很莫名其妙的事情,有些甚至我們不用什麼政治醒悟還是背景知識就能看得出哪裡出問題。所以趁這次的審判我想問你們這些做官的有沒有特別的想法?」
幾個官員露出一副厭煩的態度,外加幾個交頭接耳的那樣高高在上的態度。這些人當上了特別來賓,就徹底忘了他們是這場政治災難下的倖存者,對舊朝代的官員們來說是災難,對老百姓就不一定了,但這樣幫老百姓做決定其實也是一種舊朝官員們特有的傲慢。老百姓或許不怎麼熱衷於這些問題,誰來了誰去了對他們來說還不如今天有什麼東西吃來得重要。當然,舊朝該給的還是有給,沒遇過老百姓餓肚子的日子,這社會還是有著一定的穩定和物質享受。甚至新朝代的到來在外交什麼的問題反而給老百姓難堪。但既然新政權都定論這場革命不得不進行,希望把陋習好好整頓,建構一個更是穩定長久的政治體系,外加數頁眾人耳熟能詳的建國演講稿,反倒忘記是誰撰的。反正國家都成立了,百業待興的。一切都是新氣象。就算現在低潮也是谷底等待著攀爬那樣,大家情緒都很高昂,就好像明天一覺醒來人人都住上大房子吃上幾口外來的高等肉食。老百姓就這樣後知後覺,舊時代的官員們經歷著災難,卻只能看著這些懵懂無知的小孩往不怎麼明朗的路徑過去。這段歷史唯一收益的可能也只剩下歷史它老人。新政權做了這麼多,終究也只是個幫忙數錢的。但這當下也就姑且給這些新血沉浸在自己的勝利之中。可是更有趣的是,你問他們是勝利了,獲得了什麼?他們會一直強調這是勝利,但具體他們贏了什麼?敵人是誰他們都沒辦法好好跟老百姓說明,這點在那段建國演講就能看得出來。可能他們勝利是因為其他人都輸了,算是一種相對勝利,總之不是絕對的。
官員代表有人看不下去了站起來回答,但這時他想到自己的身份就坐下了:「歷史上我們這個行業跟你們是一個輪迴,就是你們知道我們做錯事,我們也知道你們知道,然後你們也知道我們知道你們知道。反正大家都知道,沒什麼好宣揚的。我們也明白我們有些人就是做不好,搞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就好比你說那個政治犯,是我們知道程序不正義但他就是一個聖人嗎?你們也不要激動,我沒有說服你們這個人該死,我想說的是大家多少有個污點並且有時是帶有自私心態來處理公眾事務。我們沒辦法滿足所有人也正如同這個體系沒辦法滿足所有人一樣。但你們也看到了這個系統本身是穩定的,死了一個政治犯後面還有千萬個政治犯。甚至你們也知道了,他之前還有千萬個政治犯走上這一條路。我們不稀奇,就你們驚奇起來。然後我們也驚奇了,因為我們本來以為我們知道你們知道。」
那個人前面聽很認真,以至於話剛說完就開始做回應,帶有政務委員的一種沉穩,很難想像這樣的人才被丟到老百姓那一團,是帶有什麼政治陰謀?抑或是這場政治動盪帶來的思想昇華?「所以你是說這些官員都是靠一種莫名其妙的隨機存在著嗎?還是對老百姓的政策也是靠一顆骰子做決定?如果你說這一切都因為政治穩定就可以為所欲為,那為什麼我們還需要政府?你等等應該會回答我說我的偏激,認為我否定了你們的努力,認為我的說明反而證明今天政治犯的死是政府沒辦法隨機行事的事實,但我說明白話,過去歷史哪一次不是我們這些沒當官的搞了你們,才讓你們這種看起來穩定並且金玉其外的政權被揭穿了?你們真的這麼權威嗎?真的這麼有那個治理的能力嗎?我很高興我對你這麼尖銳的發言,因為一個禮拜前我對你們說這種話,早該被當下一個政治犯了。」
「對你這樣脫離政治行為帶有偏激思考,以致於用那樣不可靠的陰謀理論來建立的一種投機行為,在你剛好達到一定收益了就把它當真理去解讀一切的政治環境,個人認為是不合理且不理智的行為。我們都希望政策可以滿足最大公眾效應,而不是用一種沒未來沒目標的一種試錯方法來增加不必要的政治成本。再來你用一種錯誤的行為來美化你的衝動,然後回過頭又把自己當成殉道者還是受害者的。整個下來你可能帶有一種很縝密的邏輯,但最後你也不過是那種硬要給自己創造一種虛構的價值,然後強迫他人去順從的泛泛而已。」
「沒必要這麼文縐縐,我不是很喜歡你們這般官話。你就說我們自以為是得了,說我們不怎麼懂政治得了。為什麼要這麼浪費時間的?」
「我只覺得你這樣評論歷史很不公平,你只是朝著你有利的方向解讀。」
「但你們當官的不也是一樣嗎?」那個老百姓冷不防往老法官看一眼:「你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吧?大人?」當他說大人兩個字故意提高音量,拉長了聲調,有種古戲劇那般阿諛奉承的油膩感。老法官回眼瞪著他,嘆口氣敲了敲手中的法槌:「怎樣的歷史都不是很值得去想了,我們就算真的討論一個結果,下一個朝代能夠這樣千百年矗立嗎?不可能吧?這個歷史說穿就是氣數,就是那句話你夠倒霉喝水也能塞牙。舊朝代就剛好被發現錯誤了然後把它自己給拉去陪葬了,不是嗎?你要說是不是老百姓的功勞還是官員的失責,講了一堆你占理了然後你可以做什麼嗎?你最多也只能約束你自己外加一批願意相信你的人嗎?就算你當官了不也一樣嗎?」
「不要說我消極鄉愿,我只是累了,把一堆資料分析過了,這個朝代就能永久留著嗎?俺也只不過是個耕田的,真不行就把我拉去槍斃吧。」
那個老百姓本來還想說什麼的,但突然語塞然後乖順起來,坐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