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國志卷二：緣戲山南_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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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諸位應該都知道，小女千繪夜已經有了心儀之人。」南山王在端午晚宴的席間空檔，起身示意眾人安靜之後，一開口就說了這句讓眾人大感詫異的開場白。

詫異的原因不難理解：雖然是充滿節慶歡樂的宴會，但畢竟還是正式的宮宴，在座都是南山國的官員、貴族，甚至還有中山國的兩位王子和一位公主。身為南山之主的承察度，在這般重要的場合居然提起這件事，難免還是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然而當承察度繼續說下去，眾人才意識到這件事的影響有多重大。

「從扛下南山國的重擔至今已經超過20年，我實在已經累了。如果小女能順利成婚，我會把南山王的棒子交出去，由她的夫婿和她共同執掌。」這段話不啻於一道驚天巨雷轟然打下，只是對每個人的意義與衝擊大不相同。

1337年承察度在南山內戰中被擁立為南山王，據信是各方勢力妥協之後的結果，是以這個位子坐起來顯然並不輕鬆（況且他的妻子早逝，多年來並未續弦，還得父兼母職獨立撫養三位公主長大成人）。

也因此，小強相信他是真的這麼打算，更是在深思熟慮過後才選擇這個場合公布，絕非只是隨口說說。

眾人的反應中，小強最先注意的當然是千繪夜。從她訝異中帶著幾分欣喜的表情，小強確信她事先並不知道父王的這個重大決定。

只不過當她若有似無的把眼光瞟向自己，小強可就沒辦法繼續淡定了。因為他當然知道南山王所指的「心儀之人」是誰，也很清楚千繪夜看向自己的意思。

問題是他根本還沒想清楚，況且即使確定心意了，也沒有勇氣在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表白（或者極其傷人的婉拒）。

汪英紫父子三人的反應當然是另一個必須關注的重點，尤其在叛亂迫在眉睫的此時，這等於是打亂了他們原本的計劃。

不過從達勃期發自真心看向自己的祝福眼神判斷，他應該並不清楚父親的叛亂計畫。之前瓷玉所說的「忙於馬天港公事」，應該只是傻傻的依照父親的安排與命令執行（這的確是「亞斯人」如他會有的反應）。

至於汪英紫和汪應祖的反應則頗為耐人尋味。先是剎那間的不敢置信、難以理解，接著立刻換上一副欣然接受、由衷祝福的表情。

話雖如此，小強還是留意到父子倆的反應有些微不同。汪英紫多了一分「下定決心」的狠勁，汪應祖則似乎老神在在，就像是…早有準備？只不過此時小強當然還不明白其中的含義。

至於瓷玉、麻亞、無名這些和自己原本就算親近的人，反應當然是滿臉開心，還不時用揶揄的眼神看著自己。

櫻慕塵的兩個哥哥殷仁、殷里畢竟只是外人，所以看上去似乎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在座有不少人都知道千繪夜心儀的對象是藍自強，因此紛紛把目光看向他、一邊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原本不知道的人見狀之後，也跟著把目光集中過來，讓小強不但感到尷尬，更因此影響了他原本的打算。

因為他不得不承認，原本最想知道的是櫻慕塵的反應，只是沒有勇氣承認、更沒有勇氣面對現實。等他終於鼓起勇氣想偷偷觀察，卻在受到這麼多關注的情況下不敢妄動。

晚宴就在這微妙的氛圍下結束，小強自始至終都沒敢看向櫻慕塵。

南山王並沒有再多說些什麼，一副毫不著急的模樣，似乎是打算讓「該負責」的當事人藍自強自己表態。

千繪夜也沒有「靠近」自己，晚宴還未結束就藉故先行離席。只有從來不嫌麻煩少的麻亞，拉著瓷玉來找自己「逼問」何時要提親，惹得小強尷尬不已。

出乎意料的是，在和肖風走回下榻小屋的路上，櫻慕塵的二哥殷仁前來告知，她突然臨時決定今晚就趕回中山國，而且怎麼勸也不聽。不過在離去前，她想先告知藍自強上次討論的南山國情勢。

小強當然猜得到她離開的原因，必然與南山王的那番話脫不了關係，只是沒料到她的反應會如此激烈而決絕。

雖然很怕見到她，更怕確認她的心情，但畢竟談的是公事，所以小強也沒有理由推託。

櫻慕塵已經帶著行囊等在城門口，一副話說完就要離開的態勢。

出乎意料的是，她的表情看起來居然格外平靜，平靜到小強從未見過的模樣，平靜到散發出一股滲人的寒意。藍自強一來到眼前，她連招呼也沒打，二話不說就進入正題。

上次分開時，小強一五一十道出至今所收集到有關戴靡、汪應祖的互動資訊，以及自己目前的推論：汪應祖打算藉由與櫻慕塵的「聯姻」，取得中山王的支持以推翻南山王。

這恐怕意謂著汪英紫已經放棄徐徐圖之，不再期待與南山國幾位公主聯姻、等南山王過世後再動手，而是迫不及待選擇與中山國聯手（至少也能確保中山王不會站在南山王那一邊）。

如此一來，不止是南山國將會因內戰而生靈塗炭，連中山國的無辜戰士都可能受到牽連。也因此，小強希望櫻慕塵找機會向她的父王打探消息，看看是否有挽回的機會。

櫻慕塵今天要談的就是這件事的後續發展。

根據她向父王迂迴打探到的消息顯示：中山王察度似乎真的和這件事沒有關係。換句話說，汪應祖並未事先和中山王互通聲息，而是「先下這步棋」。

只不過奇怪的是，鎮守在（與南山國交界處的）內嶺城的殷仁，近來卻頻繁的調動集落住民進行軍事訓練，並且向都城申請了一批武器與藥草。

時機如此湊巧，讓櫻慕塵不相信這只是偶然，小強當然也同意這個想法。然而這就會衍生出另一個問題：殷仁究竟在做甚麼打算？

他只是偶然得知南山國將亂的消息，單純想要提高戒備，以防戰火波及中山國？

或者是他根本就直接牽扯入南山國的戰亂，只不過難以確定究竟是透過誰得知消息，又是站在哪一邊？

是汪應祖或汪英紫直接暗中聯絡他？或者又是那個無所不在的戴靡，在背後伸出黑手操控這一切？

櫻慕塵當然沒有答案，把話交代完之後連句道別也沒有，轉身就往山下走。

「你沒有什麼話想問我嗎？」小強鼓起勇氣，拋出這個問題叫住她。

「問什麼？我有資格問嗎？」櫻慕塵停下腳步，冷冷的拋回兩個問題。

「就是…南山王提的那件事。」小強沒有勇氣回答第二個問題。

「那是你的事，和我有什麼關係？」櫻慕塵沒有回頭，只是站著不動。

小強很後悔自己沒有回答，而是選擇沉默，選擇讓櫻慕塵孤獨的離去，甚至連「這麼晚了你一個人要去哪兒」這樣簡單的關心都沒有。

他直到許久之後才意識到，如果此時自己回答了，或許就不會發生後續一連串的意外…

〈作者碎碎念〉

這已經是第幾次櫻慕塵（以及之前的木櫻）被小強「氣走」？我已經懶得算了，只知道（應該）還會有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