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 Gay Bar 做田野
那天,我的好友 MiMi 突然傳來一則訊息。點開來,是一張厚實的胸肌、緊實的腹肌,乳白色內褲若隱若現地遮住了「某個物體」。抬頭一看,竟然是一張天使般的臉蛋。
「誒,你幹嘛突然傳這個給我?我在上班!NSFW!這是基本的吧。」我皺著眉回覆。
MiMi 隨即回了一句:「怕你上班太無聊啊。」
「對了,最近天氣很冷,週末要不要去皇池泡溫泉?」我試圖轉移話題。
「可以……但我最近變得有點肉。」MiMi 雖然這樣說,但他其實瘦得見骨。
「那不然我們去 G Star,ILLIT 出新歌,我想看有沒有人會跳?」
「我正在練耶,這次的舞有點難……」
還記得 MiMi 是我在西門町的 Gay Bar 認識的。
那天晚上,我站在西門町某間知名的 Gay Bar 門口,內心忐忑不安,猶豫了很久。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踏進 Gay Bar,說不上是期待還是害怕。我期待它是一個放縱的地方,但到了門口卻又希望這個期待不要成真。那個週末,我剛搬到台北,孤單又寂寞,一時興起,決定來場一個人的 Gay Bar 探險之旅。
門口熙熙攘攘,人群進進出出,我猶豫著:「要不就離開吧?不進去也不會怎樣。」我躲在角落偷偷觀察,學著別人如何買票、如何假裝熟練地走進門內。
深吸一又氣,我對自己說:「不管了,走吧!」
那天的主題是「黑鏡框之夜」,只要配戴黑色鏡框的人都能免費入場,當然,我也不例外。推開大門的瞬間,一股濃濃的煙味與悶熱的空氣撲面而來。這間擠滿人的地下室,像是另一個世界—昏暗的燈光、震耳欲聾的音樂,以及一個只屬於男人的空間。
一位中年大叔主動把我領到吧台點酒。我看著五花八門的酒單,猶豫了一下,最後點了一杯薑汁汽水——沒錯,一杯無酒精的汽水。當時的我告訴自己:「今晚一定要清醒,無論如何!」於是,我成了整間酒吧裡最格格不入的怪人。
酒吧的座位刻意散落在各處,營造出一種「自由交流」的氛圍,但無形之中,坐哪裡,站哪裡,已經默默劃分/辨別出了不同的族群。
吧台區光線最好,那裡聚集著精心打扮的「主流男同志」—Zara 的白色吊嘎、皮革外套、銀色項鍊,標誌性的 7:3 黃金比例身形,健壯又白皙的皮膚,身上帶著淡淡的藍色香水味。
最深處的沙發區,坐著那些「花錢不手軟的大叔」,酒吧也很識相地把他們服侍得像國王一樣,讓他們從高處俯瞰整間酒吧的一舉一動。
靠近門口的是喝到裝醉的大學生,而廁所附近則聚集著年紀稍長的客人。他們偶爾會故意撞一下旁人的肩膀,趁亂偷吃豆腐。
而 MiMi 呢?
他站在舞池中央,像是遊走在灰色地帶,既不被「主流男同志」接納,卻又閃耀著獨特的光芒。
我拿著我的薑汁汽水,像一個不積極涉入的社會學家,靜靜地穿梭在酒吧的各個角落,觀察著眼前的每個人,彷彿在做一場田野調查。「 這首 S.H.E 的《 美麗新世界 》、 這首aespa的新歌...」人們的笑聲與音樂交織,霓虹燈打在每個人的臉上,閃爍出一種非現實的朦朧美。
幾次,我與別人對上了眼,但我那張寫滿心事重重的臉,似乎讓對方識相地給了我獨處的空間。
直到,我注意到了 MiMi。
他站在舞池中央,隨著音樂扭動著身體,毫無保留地釋放自己。他的存在,就像有一道聚光燈灑在他身上,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光影閃爍之間,他的笑容燦爛得讓我忘記自己身在何處。
「今天離開前,我一定要跟他講到話。」這是那晚,我給自己下留下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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