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高霆鋒,內湖哨站的高霆鋒!」鋒哥掃視,震懾眾人後跳下車頭,推開人群走出自己的路,站到短髮女子身前,俯視矮他兩個頭的她,「讓開!我來抽查!」
「憑什麼?」女子說。「憑老子內湖來的,」鋒哥吼道,「老子最公正!誰都不偏袒!」鋒哥擠開女子、撞開小哥哥、再推走葉先生,逕自解開那包事物,此時沒有人敢挪動也沒有人敢出聲,只能靜靜地看鋒哥動作。
鋒哥眉頭一皺。
鋒哥先拿出幾個鍋碗瓢盆,接著把一瓶高粱舉高,給全部人看到,「你以為藏裡面就能混過去嗎?」
葉先生說,「那是我們從五分山帶來的,我發誓我沒有偷!」
「乾我屁事,又沒寫你名字!」鋒哥轉頭跟群眾說,「大家可以散啦!高粱就給第二連的兄弟們帶回去,看看有哪家人申報高梁被偷,第三連帶他們滾下山!」
人群歡呼,短髮女子點頭認可處置,率隊走人,但葉先生跪在地上哀求,「我真沒有偷,拜託你,這樣我沒辦法離開啊!」
「白癡!命還要不要?」鋒哥罵完,壓低音量,「別以為我沒看到裡面的米,夠你們吃到去土城了,是不是要去投奔蕭大帥?」
男人不敢直視鋒哥,默默點頭。
「一瓶酒沒用,他只看忠誠。」鋒哥說,「你到時候就跪著,老老實實求他,說你願意為他賣命,你的小孩也願意在他家打雜當人質,他就會收留你們。」
葉先生一愣,反應過來後,隨即向鋒哥道謝。
跟著說謝謝的,還有第三連弟兄們。「大哥以後哪裡需要我們,我們一定到。」
第三連和葉家四口一同下山,鬧劇終於落幕。
「我送你上去吧。」司機大哥對鋒哥說。
沙灘車轟轟開動,扛著兩人緩緩上山。
司機大哥罕見沒有開口,沉默的氣氛持續一陣子。
鋒哥不介意尷尬,他在思考騷動背後的意義,先開口的是司機大哥,「你們上次搜到高梁是前年吧?」
「前年六月,潛水服就是那一次壞的。」
司機大哥點頭,「高梁大概不是他們偷的。」
「但裡面還有一大袋米。」鋒哥補充。
「媽的我就知道!小偷就是小偷!你幹嘛不說?」
「因為有小孩。」鋒哥說,「又不一定偷來的,議會不是有發糧食嗎?」
「一定是偷的。」司機大哥說,「唉,好心沒好報,五分山的去死啦!」
鋒哥繼續追問下,司機大哥解釋這三天的近況。
上校堅持五分山難民應當視為平等的國民。
「我們的振濤」代表多數民眾的心聲,要求驅逐難民,減少開銷,因為議會的糧餉見底了。
石文隆和林英全,則在議會上提出「回報救濟」政策:難民未來給陽明山打工十年,換取現在的糧食跟住處。
兩天前,上校洩漏「回報救濟」的草案,提早公開給所有人知道,並再次質疑奴役難民的正當性。他的說法引起民眾各半支持與反對,但難民營的反應則一致炸鍋。
然而,上校當眾在難民營裡,收養一名失去親屬的五歲小女孩,聲稱如果養女無法在陽明山安心長大,那上校本人也會帶她離開。
上校的表態成功安撫兩方民眾,但當晚有多間民宅遭到入侵。部份趁夜逃下山,順帶偷拐砸搶。
「我一開始覺得『回報救濟』有點道理,他們替我們做事,我們收留他們。」司機大哥說,「但現在不行,早年沒跟我們少打仗,現在又給我們添亂!」
「糧食不夠嗎?」鋒哥問。
「不夠。」司機大哥說,「你都不知道交易中心的米多貴了?」
鋒哥再問,「既然那兩個當官,提議收留他們,代表還是有辦法吧?」
「......我哪知道當官的想什麼?三餐變兩餐,還是會餓啊!我們陽明山的年輕人還要長身子,總不能餓他們吧!」
路途不遠,兩人還沒聊完,便已經抵達福林路的消防局,再走十分鐘就到議會地點。
「你們內湖哨站在外面自己爽,不知道我們山上多辛苦。」司機大哥說完,開車掉頭,「自己看著辦。」
鋒哥沒忘記使命,小跑步抵達大恩館門前的廣場,依舊有幾位第三連的弟兄,正在與抗議群眾拉扯。
弟兄們認得鋒哥,於是自動放行。
鋒哥進入大恩館。
上次內湖哨站的人出席,惹得全場人注視;這回鋒哥登場,沒人理他,石文隆與林英全兩派人馬一左一右,專心看著上校和李振濤在長桌主位前後對峙。
「為什麼第二連抗命?」上校眼色陰沉,「你的兵沒維護難民營的秩序,還打人?還搶救濟的糧食!」
「福林路的住家都沒食物了,前山公園和菁山路的也一樣!」鋒哥第一次看到李振濤對上校大吼,「難民都是土匪跟餓鬼,我們養不起他們!」
「食物都我替他們求來的,他們是我們的同胞!」上校喊道,「不准你說他們!」
「去他的同胞!他們都是五分山的,五 分 山 的!」
「我管他們哪裡來的!議會決議人道救援一周,那就是一周,軍人不服命令,沒資格叫軍人!」
「軍隊的職責是保護人民!」
「是服從上級!」上校再高八度,「叫金飛飛和其他犯事的,給我滾去林口!還有你,第二連李振濤,你......高霆鋒,你來幹嘛?」
上校話鋒一轉,眾人的目光也一齊刷向這位不速之客。
鋒哥略顯尷尬,他能理解剛剛群眾為什麼不理他的警告,因為連他現在也想聽完上校跟振濤在吵什麼。
鋒哥開口,「利維坦往內陸移動,內湖哨站已經遇到先頭部隊。」
會議上的火氣瞬間澆熄,無論是兩旁的看客,還是風暴中心的兩人,全部人的臉色都垮下來,
是啊。
利維坦要上山了。
陽明山的你們,到底在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