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的冬雨總是安靜地下著,像是誰捲起了天光的邊角,把灰與藍揉進空氣裡。
岑知落站在畫廊門口,撐著傘,鞋尖踩在那片濕滑的白色大理石地磚上,她的目光卻凝在前方十幾公尺外。
一個男人,穿著深灰色呢大衣,站在路燈下,手中未撐傘,雨水沿著他濃密的劉海與肩膀緩緩滴落。他沒有看她,卻像早已站在那裡等很久了。
她的心突然像是被什麼扯了一下。
不是怦然心動那種,而是——劇烈的、毫無預警的心口疼痛。
一瞬間,她甚至忘了呼吸。
她不認識他,應該說,她從沒見過這個人。
但她的眼淚,卻像是替記憶先承認了什麼,慢慢落下。
男人忽然轉頭,遠遠望著她。
就是那一眼。
喬栩的指尖微微顫了一下,他握著雨傘的那隻手像是麻了。他沒有撐開傘,只默默看著她,那一瞬間他彷彿又回到了百年前的午後,她穿著藍裙,在他為她彈琴的琴房門外站了半晌,笑著說:「你彈得好難聽喔。」
她是程晏。是他生命中唯一溫柔,也是最後的地獄。
可現在,她是岑知落。
十九歲。
女大學生。
不記得他。也不是他。
喬栩收回目光,慢慢轉身,踏進雨裡。腳步穩定而決絕。
知落想追上去,卻怎麼也抬不起腳。
胸口的痛感開始蔓延,像某種從前世淌進今生的哀傷,緩慢但決不放過她。
她用力吸了一口氣,低聲問自己一句: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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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那日,他們第一次重逢。不是在記憶裡,而是在命運早已排練好的場景中,擦肩而過。
而那個被遺落的名字,正慢慢從她心底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