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知落又夢見了鋼琴。
這一次,她不再是站在鋼琴旁看別人彈,而是自己坐在琴前。雙手靈巧、柔軟,每一個音符落下,竟像是肌肉與骨頭早就記得的節奏。她的腦海是空的,可手指在彈奏——像是靈魂替她記住了一首旋律。
曲子未完,夢就醒了。
她睜開眼時,天色尚暗,卻驚訝地發現枕頭是濕的。她哭了,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
她望著天花板,心裡有個聲音像雨點一樣敲著:
「這首曲子……是為誰彈的?」
—
早晨,她決定做一件有點奇怪的事。
她找出一間音樂系學生專用的琴房,說是朋友委託她來看場地。她從沒學過琴,但她想試試——到底夢裡的手指,能不能在現實裡再彈一次。
空間裡靜得只剩下心跳聲。
她小心打開琴蓋,手指懸空,猶豫了很久才落下第一個音。
低沉的 C 音響起,她身體微微一震。她的手——居然沒有顫抖。
她一個音、一個音地試,像在拼圖,又像在問路。
突然,她手指像被誰牽引,一連彈出一小段旋律——
正是那天她在 YouTube 上看到的,喬栩在東京演奏會中彈過的那首「無名曲」。
但她沒看譜、也沒練過,只是「知道」。
琴音在密閉的空間裡漸漸完整起來,她的表情從疑惑變成沈浸,最後是——恐懼。
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咚」地倒在地上。
「這首曲子……我不只在夢裡聽過,我……我彈過它。以前。」
—
那天晚上,她回到家,翻開筆記本想寫下今天的感受,卻發現上一頁已經有人用她的筆寫下了一行字:
「程晏,妳還記得這首歌的名字嗎?」
她瞪著那幾個字,指尖發涼。
這不是她寫的,但字跡卻與她非常相似,幾乎一模一樣。
她的腦中浮現一張臉——那個雨中的男人,喬栩。他的眼神像穿過雨、穿過夢、穿過她的身體,望進了她不屬於今生的記憶裡。
程晏?是誰?
還是說……是我?
她輕聲唸了一遍那名字,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
可下一秒,眼淚又掉了下來,像是在替某種失而復得的記憶哭泣。
她不知道,這一刻,她身體裡「另一個她」,正在微微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