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穿越記 第七十四回: 甄賈相逢心惶惶,紫鵑妙解雙生緣
正月將盡,京師的年味如地上的雪花,漸漸消融,榮國府卻因一位遠客的到來,掀起微妙的騷動。
江南甄氏的公子「甄寶玉」,因家族與賈氏世代交好,受父命北上拜會賈母。
這日,他由賈璉引進榮禧堂,眾人一見,皆瞠目:
這甄公子,竟與賈寶玉生得九分半相似!
同樣的清秀眉眼,瀲灩神情,連那三分散漫、三分多情的氣度,都似一模一樣。 堂上的燈火搖曳,映得賈母的面龐愈發慈和,她眯眼打量甄寶玉,笑道:
「這可真是奇了!瞧這兩個孩子,簡直一個模子印出!寶玉,快來拜見你這江南來的『兄弟』!」
賈寶玉聞聲上前,細看甄寶玉,只覺心頭一緊,似有舊識,又陌生得叫人發怵。
他拱手道:「甄兄遠來,果然……果然與在下有緣。」聲音清潤,卻藏不住一絲顫意。 堂下眾人竊竊私語,薛寶釵掩袖低笑,對探春道:
「這二人並肩而立,怕是連太太也難分彼此。若換了衣衫,豈不鬧出笑話?」
探春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探究:
「甄氏與咱們家同樣顯赫,這甄公子瞧著比寶玉沉穩,怕是讀書上進的主兒。」
史湘雲性急,嚷道:
「什麼沉穩!分明是天公疏忽,照著寶玉的模樣又塑了一個!」
眾人聞言,笑聲如珠玉傾盤,連王夫人也微微頷首,卻暗忖:
「這甄公子舉止端方,頗有官宦人家之風,與寶玉大不相同。」
甄寶玉從容應對,拱手笑道:「久聞賈兄才情卓然,今日得見,果真不凡。只是這形貌相似,怕要惹諸位笑談了。」
他語氣溫雅,帶三分世故,與賈寶玉的率真恰成對比。
賈寶玉聽了,心裏越發不寧,彷彿這位「影子」搶去了他獨有的清光。 散席後,賈寶玉獨回怡紅院,悶坐窗前,望著園中消融的雪花,心緒如麻。他喃喃道:
「世上怎會有如此與我相像之人?莫不是從鏡中而來?」
襲人見他神色恍惚,勸道:
「二爺莫多心,甄公子不過形貌與你相似,性情卻大不同。
他瞧著是要進學做官的,你卻是園子裏的謫仙,怎能一概而論?」
寶玉搖頭,苦笑道:
「你不懂。我瞧他,像是另一個我,卻又不是我。
若我將來也變得如他一般,滿口禮法,滿心士途經濟之學,豈不成為了一個俗物?」 甄寶玉的到來,恰如一塊大山,壓在賈寶玉心頭,叫他喘不過氣。
他平生最煩世俗規矩,偏這甄寶玉舉止端方,言語中透著仕途的志向,彷彿在提醒他:
「榮國府的繁華,少年的無憂無慮,如鏡花水月,終將破碎。」
他夜不能寐,夢中見自己與甄寶玉對坐,彼此相視,卻分不清誰真誰假,醒來一身冷汗。 紫鵑聞知寶玉這番異樣,心下暗笑:
「這寶玉,自命清高,這會子撞上一個『鏡像版』自我,倒像丟了魂!
甄寶玉這面鏡子,照得他心虛,怕是擔心自己有朝一日也得披上官袍,變成那俗不可耐的模樣。
可這人那有一直無憂無慮的少年時代?
甄(真)與賈(假),暗示寶玉面對著成長,總不能保持不知世事的樣子,而要向世俗化低頭了!」
_____ 甄寶玉在賈府小住,園中姐妹們的好奇心如春草蔓延。
寶琴最愛刨根問底,拉著湘雲道:「你說這甄公子與寶玉,怎會生得如此相像?莫不是前世並蒂蓮,今生分投兩家?」 湘雲撇嘴:「什麼並蒂蓮!八成是造化弄人,懶得另塑新貌,拿寶玉的模子再用了一回!」
迎春聽了,輕聲道:「這事瞧著稀奇,卻也叫人不安。兩人如此相似,怕是命數有什麼牽連。」
惜春只低頭繡花,淡淡道:「真也好,假也好,終是鏡中花,水中月。」
連鳳姐也忍不住插話,半笑半嗔:「這甄寶玉瞧著比咱們寶玉正經,說不定哪天太太瞧中了,給他許個好親,氣得寶玉滿園子折花瓣亂丟!」
平兒忙道:「奶奶莫取笑!二爺是園子裏的散仙,甄公子卻像端方的士子,哪能比?」
鳳姐斜她一眼:「散仙?這世道,散仙不如官,寶玉若不收收心,遲早吃虧!」
甄寶玉的奶媽隨行在側,聽了眾人議論,笑著插話:
「我們公子,平日淘氣古怪,見了客卻規矩得很,比大人還周全,誰見了不愛?
可在家裏,無法無天,大人想不到的話偏說,想不到的事偏做,老爺太太氣得牙癢。
他那任性,還是孩子常情;胡亂花錢,也是公子哥兒的通病;怕上學,也是小兒心性,都還治得住。
唯獨那天生刁鑽古怪的脾氣,誰也拿他沒法!」 眾人聽了,又笑又嘆,暗想:這甄寶玉,瞧著穩重,骨子裏卻與寶玉有幾分相似,難怪生得一樣!
下人們也議論紛紛,有的說:「這甄公子怕是賈府的福星,來點醒寶二爺,長得一模一樣,但人家學問真的好,要學學!」
有的嘀咕:「瞧他那做派,定是要做大官的,寶二爺哪比得了?」
這些話傳到寶玉耳中,越發叫他心亂,索性閉門不出。 ____
這日,紫鵑陪黛玉在稻香村閒坐,黛玉倚窗看景,忽問:
「紫鵑,你說這甄寶玉與寶玉,怎會生得如此相像?莫不是什麼仙緣異數?」 紫鵑見她眼裏閃著探究,想到後世,對於這甄賈寶玉,在曹雪芹書中暗喻,太過燒腦,便笑道:
「姑娘,這事不怪,卻也稀罕。
世人之貌,皆由父母血脈而成,卻有極少數人,雖無半點骨血相連,卻生得如一母所出,有人喚作『不同父母的雙生子』。」 黛玉蹙眉:
「『不同父母的雙生子』?這是何道理? 不同父母,人之形貌,怎會與外人相似?」
紫鵑斟酌片刻,用古人能懂的詞語解釋:
「姑娘,譬如天地造人,皆由女媧氏捏土成形。
或有一日,女媧手倦,偶用同樣的泥胎,塑出相似的面目,卻分投兩家。
這便如畫師繪像,偶用同樣的筆法,畫出兩幅相似的仕女圖。
甄公子與二爺,便是這般巧合。他們血脈不同,卻因造化偶爾疏忽,生了相似的皮相。
雖少見,卻非無稽,聽聞洋夷之地,也有此等奇談。」
這是紫鵑想了一會兒,才想到要如何跟古人解釋「非血緣雙胞胎」的概念! 黛玉聽得入神,點頭道: 「原是造化的疏忽!這玩笑開得大了,只是叫寶玉見了,怕是心裏難安。」
紫鵑笑道:「可不是!寶二爺平日自詡獨一無二,這會子撞上個『一模一樣的分身』,心裏那點傲氣全碎了!
甄公子瞧著端方,怕是要走科舉的路,與二爺的散漫正相反。
這一場相遇,像是天公叫二爺瞧瞧自己的命數。」 黛玉低聲道:
「寶玉的心思,我是知道的。他最討厭世俗規矩,可這世道,哪容他一味清高?
甄公子這面鏡子,怕是要叫他傷神了。」
紫鵑聽出她語中的憂慮,心下暗想:黛玉又為寶玉操心了!
可寶玉這命數,註定是個遇事逃避的性子,如果他自己不想改變,我們這兩個無依無靠的丫鬟與表妹,也無計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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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紫鵑獨坐窗前,望著月光灑在雪地上,思緒萬千。
她細想甄寶玉的到來,心道:「這甄寶玉,許多人解析是像徵賈府的『劇情轉折』!
他與寶玉的相像,不只是造化的玩笑,更是曹雪芹給寶玉設的局。
真假對比,榮華易逝,代表寶玉這會子內心也對賈府的日暮西山的擔心,卻又不想變成甄寶玉那樣,滿口禮法,滿心算計。
可這紅樓的網,遠不止真假二字。
賈府這華麗的幌子,底下全是窟窿,探春的園務改革不過是縫縫補補,從曹雪芹的人生來看,賈府的衰敗,根柢在得罪了新皇帝!」 紫鵑又心道:「這紅樓夢,像一幅陳舊的仕女圖,乍看華美,細瞧滿是裂痕。
我既是穿越而來,便要當個織錦人,把這悲劇縫成團圓!我得步步小心,為園中女子,謀一條生路!」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