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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有條連接教學區、行政區、宿舍區與活動區的主要道路,而最多人流的學生餐廳,也坐落在這條必經之路上。每當正午的十二點鐘聲響起,整條街道便會擠滿飢腸轆轆的學生,尤其是難得放晴的今天,彼落的喧囂聲,甚至能傳遞到最高樓層的教室。
然而,今天卻有些反常,比下了一周的雨還異常。
人潮依舊,可吵雜聲彷彿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壓制住。空氣中,瀰漫著一種不尋常的寂靜,只留下些許低語和不安的目光。
啪嘶——,宛如深冬的寒潮突然降臨,來凍結了所有的生命。
這種窒息感令人難以忽視,僅僅推開大門,就能感受到一股不祥的寒意。別說握門把的那個地獄倒楣鬼了,連他身後那對還在拌嘴的情侶,也驚愕地僵在原地,一點聲都不敢發。
如冰雪般刺骨的寒意壟罩著整個空間,彷彿一切都被按下了暫停。
「咳——咳——」,敵意壓得人喘不過氣,學生們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紛紛避開視線,就算有人偷偷用餘光打量,瞳孔裡也只會殘留恐懼與敬畏。
毫無疑問,這股壓迫感正是來自於那位綁著高馬尾的藍髮少女。
她舉止優雅,宛如貴族般散發著高雅氣質,然而當她冷冷穿過櫃檯,那雙翡翠綠的眼睛掃視周圍時,空氣中的寒意瞬間加劇⋯⋯
「撞到人還這麼沒禮貌。」
明明只是少女的自言自語,語調平靜得像是陳述無關緊要的小事,可旁人聽來卻像是數把利刃迎面而來。就因為一個冒失鬼撞上她,她的眼神隨即變得更加冰冷、刺人,不小心對上眼,都會讓人直冒冷汗。
雖然連一句「對不起」都沒說就逃走,但沒有人會去責怪那個無禮的同學。因為換做自己,大概也會硬生生地把該說的道歉咽回喉嚨裡。
畢竟,對方可是那位公爵千金。
猶如天空碧藍的長髮,如雪花透白的肌膚,媲美精緻冰雕的貌美五官,以及令人羨慕的穠纖和度身材,不管走到哪裡,少女都會成為眾人的焦點。只不過,無論她的外表有多麼美麗動人,那漠不關心的態度依然讓人難以親近。
她就像是寒冬的化身,就算被溫暖的陽光照耀也只會反射冷冽的光芒:那毫無表情、沒有一絲生氣與溫度的臉蛋,似乎想凍住任何靠近的人。
「希望今天不會再有不識趣的傢伙。」
在還沒進來餐廳前,少女就有這樣的想法。
在她眼裡,學校的大部分學生都跟愛沾邊的蒼蠅一樣,每個都想跟她攀上關係,一有機會,就會做起自我介紹開始阿諛奉承。
要不是用餐時把一個貴族學生結成冰塊,剛倒掉的那盤沙拉可能連一口都不會少。
這並不是第一次,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
準確來說,這不是今天的第一次,也不會是今天的最後一次。只是大多數人都像剛才撞到她的那位同學一樣,在她開口之前,就被嚇得屁滾尿流。
別說冒犯了,只要腦子沒壞,連話都不敢搭上。話雖如此,還是會有自以為是的害蟲想接近公爵千金,就像剛才收拾餐盤時,就有一個不識相的學弟偷偷跟了上來,是被狠狠瞪了一眼後,才倉皇躲到二樓。
「就不該來這裡的。」
少女低聲嘆息。多虧這些驅趕不走的蚊蟲,她對周圍的動向變得相當敏感。
——好比現在,不用特別專注也能聽到周圍人的悄悄話。
「喂喂——,雪女走過來了。」
「快、快點走吧。」
「噓!」
鞋跟敲擊地板所發出的清脆聲音,迴盪在死寂的走廊。不用看到人影,學生就急忙散開,生怕自己擋到她的去路,人群彷彿被分開的海水,一個接著一個自動地向外排排站好。
如此異常的畫面,立刻引起一名轉學生注意。
「還真是壯觀,她是不是我們班的呀,程程?」
趴在窗台上的這名女學生叫作早川莎莎,她昨天完成入學手續,如今也成為英德爾學院的一員。
「嗯?對啊,她是莉莉亞.古雷哈特。」
而坐在少女對面、以漫不經心的語氣回應她的黑髮女生,她的名字是程昕,是莎莎的同班同學。
「好漂亮的人哦。」
「別看了,快點坐下來啦。」
程昕不好意思地壓低嗓門,眼神帶著怯意在四周徘徊。她很慶幸莎莎現在穿的是長褲,如果跟昨天一樣穿短裙,搞不好會引來比現在的異樣眼光更螫人的視線。
「所有人都給她讓路耶,好酷喔。她是甚麼人呀?」
「古雷哈特⋯⋯,莉莉亞.古雷哈特。」
程昕冷淡的口氣給人一種生疏的感覺,讓莎莎忍不住撇頭看了一眼。表情上沒有甚麼變化,可莎莎還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怎麼?還要我說一遍嗎?她是莉莉亞.古雷哈特。古雷哈特公爵的獨生女,也就是千金小姐、公爵繼承人。這樣明白了嗎?」
「程程,你是不是很討厭她呀?」
「誰?古雷哈特?」
「對呀。」
「沒有這回事。」
「沒有嗎?可是感覺你很不想提到她耶。」
眼尖的莎莎注意到程昕的目光似乎在餐點之間遊走,彷彿在避免與自己四目相交。
「我只是想好好吃飯。」
程昕隨意揮了揮筷子敷衍了事。儘管明白莎莎在想甚麼,甚至清楚對方誤會到甚麼程度,可程昕卻懶得多言。
她沒有為此浪費口舌做任何解釋,而是不以為意夾了一塊培根捲。然而培根卻滯留在程昕面前好一會兒,就好像她在猶豫甚麼所以遲遲未下肚。
「唉⋯⋯。不要跟貴族扯上關係,難道她們沒有告訴你嗎?」
「有是有啦,但是⋯⋯」
「我們只是外人,不要傻傻的捲入『他國事務』。」
程昕眼神霎時變得嚴肅,宛如下了最後的警告。若不是兩人住在同一棟宿舍,她才不想管這麼多。
「你應該知道這裡是貴族學校吧?『社會實踐』,對於無權無勢的平民百姓來說,不過是如何跟形形色色的人相處,可對貴族來說則是⋯⋯」
語音未落,莎莎突然靠到程昕面前。
「啊———」
她瞇起雙眼,有些做作地張開小嘴。
「你不會⋯⋯,要我餵你吧?」
程昕嘴角微微上揚。好心叮嚀卻被人打斷,讓她的火氣差點在一瞬間上升到臨界點,若不是用笑容掩蓋自己的情緒,指不定會忍不住對莎莎口出惡言。
不過,看莎莎一直杵著不說話,乖乖等著自己投餵食物,程昕心底又只得嘆息。
唉⋯⋯,誰叫付錢的是老大呢。
她放棄糾結,無奈地把那塊培根放入莎莎嘴裡。
「古雷哈特大人,請您考慮一下這件事情!」
此時此刻,窗外再次傳來一陣嘈雜——來自餐廳門口。
聽到動靜的莎莎立刻轉身探向窗台,動作快得驚人,不僅將培根一口吞下,還順勢把程昕的筷子叼走,害得程昕猝不及防,一時失去平衡。
「喂——!」
程昕本能地喊了一聲,若不是即時用另一隻手撐住桌面,她的額頭恐怕已經撞上桌邊。
「搞什麼呀——」
她連忙甩了甩微顫的左手,突如其來的痠痛讓她稍微冷靜下來,原本被點燃的怒火也隨之退去。
也就這麼短短幾秒的時間,敏銳的程昕就察覺到不對勁。
明明自己發出的聲音也不小,可居然沒半人注意到這裡,周圍還異常的安靜。她環顧四周,很快便意識到:眾人的目光都鎖定在外面——又有人去招惹「雪女」莉莉亞.古雷哈特。
「讓開——」
短短兩個字,就讓圍觀群眾屏住呼吸。
「請您幫幫忙,古雷哈特大人。」
說話的人是方才被凍成裝置藝術的費恩維斯公子。他的身後還跟著四名同學,瞧他們打扮一般,應該只是普通的平民跟班。
「拜、拜、拜託⋯⋯」
費恩維斯的聲音帶著顫抖,明明出生於子爵家庭,可他說話時卻垂下頭讓人看不到他的表情,毫無自信的樣子,感覺就像和貴族沾不上邊的普通老百姓。
「拜託您了,我非常需要您的資助,古雷哈特大人。」
這是一場賭博,本能告訴他不要妄想、趕緊離開,可理智卻不斷提醒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位於西南部的地方貴族費恩維斯,因為誤信謠言投資失敗,現在面臨破產窘境。雖然費恩維斯公子不會因此休、退學,但要是畢業之前沒有辦法解決破產的事情,公子未來勢必只能生活於水生火熱之中。
「我說過了,別煩我。」
僅僅是公女的一句話,就讓費恩維斯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幾步。
「我、我是真的需要您的⋯⋯」
費恩維斯下意識的雙膝下跪,腦袋總是閃過被冰魔法攻擊的畫面。
其實,費恩維斯公子會纏上古雷哈特公女並不讓人意外。對於古雷哈特家族來說,幫助一個家族脫離破產根本稱不上問題,更何況是區區的鄉下子爵,依公女一人的資產就能輕鬆解決。
只是,她幹嘛這麼做?
她可是臭名昭彰的雪女,會給出的答案也只有一個。
啪嘶⋯⋯。周圍地氣溫驟然降低,就連餐廳內的旁觀者都倒吸了一口氣。
「冰霜的菲亞妮姬,請對無禮之徒審判⋯⋯」
啪滋——,滋滋——,滋滋——。隨著莉莉亞.古雷哈特的呢喃,地面結了一層冰霜,嚇得費恩維斯連忙起身後退。
啪滋——,不一會兒,寒冰便蔓延至費恩維斯的腳底。像數條蜿蜒的蛇,冷冷地纏上他的腳踝,直至冰冷的晶體緩慢攀爬到他的膝蓋。寒氣刺入骨髓,他的身體不受控制的不停顫抖,連大口大口喘氣都變得相當困難。
「看到了吧,如果不想變成那樣就不要跟他們扯上關係。」
被染黑的純潔冰晶,真是個瘋子⋯⋯。程昕只是起身看了一眼,就坐下來吃飯,而對面的莎莎則一發不語的看著公女離開。
破產、靠山、虛名⋯⋯,這些傢伙只是被利用的小人物。真正麻煩的還是他們。